小李子的马车刚过密云卫,就被一群蒙面人截在山道上。亲兵们拔刀反抗时,他看见为首那人腰间晃过半片云纹丝帕 —— 与林缚给他看的那半片一模一样。“是陈掌柜的人!” 小李子缩在车厢里,听见外面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亲兵临死前的怒吼。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门被猛地掀开。蒙面人扯下他的帽子,露出他光秃秃的额头,突然发出一阵怪笑:“果然是宫里来的公公,陈掌柜要的就是你。” 小李子被拖下车时,看见玉米车翻在路边,暗格里的账册散落一地,正被马蹄碾成纸浆。
三日后,幽州军屯的了望塔上,哨兵突然敲响铜锣。赵虎举着望远镜望去,只见密云卫方向跑来几个浑身是血的亲兵,为首的人怀里抱着个染血的包裹,老远就喊:“大人!小李子公公…… 出事了!”
林缚正在火药坊检查新制的引信,闻言手里的火折子 “啪” 地落在地上。他跟着亲兵冲到营门口,那包裹被打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混着龙涎香飘了出来 —— 里面是小李子常戴的玉扳指,还有半块被箭射穿的龙纹腰牌。“陈掌柜干的?” 赵虎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我现在就带骑兵去抄他的老巢!”
“等等。” 林缚捡起那半块腰牌,箭孔边缘有灼烧的痕迹,“这箭头上涂了硫磺,是咱们军屯的火药配方。”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苏文道:“查三天前密云卫的布防 —— 魏指挥使那天有没有调兵。”
苏文的效率极快,傍晚就带回了消息:“密云卫那天恰好‘围剿山匪’,把通往京城的官道让了出来。更奇怪的是,魏指挥使的远房表兄,就在陈掌柜的绸缎庄当账房。” 林缚捏着玉扳指冷笑,这枚扳指内侧刻着的 “李” 字已被血浸透,倒像是在无声控诉。
消息传到京城时,崇祯正对着小李子未送出的密信发呆。信上写着 “林缚军屯粮草丰足,飞雷威力惊人,似无反意”,墨迹被泪水晕开了一角。王承恩在一旁垂手侍立,听见皇上低声问:“你说,小李子会不会…… 真的叛了?”
“皇上息怒,” 王承恩赶紧跪下,“小李子是奴才看着长大的,断不敢叛。依老奴看,怕是…… 被林缚扣下了。” 这话正戳中崇祯的心事,他猛地将密信拍在案上:“好个林缚!朕派去的人,他也敢动!”
此时的司礼监偏房,陈掌柜正对着魏公公的亲信献宝。一个描金匣子里,装着从小李子身上搜出的密信,还有那半块龙纹腰牌。“公公您看,” 他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林缚杀了钦差,这下就算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亲信掂着腰牌,突然压低声音:“魏公公说了,这事得做得更像些 —— 让你的人扮成幽州军,在通州劫杀几个文官,再把尸体扔到锦衣卫门口。” 陈掌柜心里一突,却还是点头哈腰地应了:“奴才这就去办。”
三日后,通州官道上果然出了人命。三个前往外地赴任的文官被人割了喉咙,身上的官印不翼而飞,只留下半面绣着 “林” 字的军旗。尸体被扔在锦衣卫衙门前时,天刚蒙蒙亮,守衙的兵卒吓得差点瘫倒。
刘守有赶到时,正看见周御史的门生跪在尸体旁哭嚎:“肯定是林缚干的!他怕文官们弹劾,就痛下杀手!”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有人认出死者里有去年克扣赈灾粮的官员,竟有人喊起 “杀得好”,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都给咱家闭嘴!” 刘守有拔出佩刀,刀光吓得众人噤声。他蹲下身翻看尸体,发现死者指甲缝里沾着些银线 —— 与张敬账册里描述的绸缎丝一模一样。“把周御史的门生抓起来,” 他突然下令,“这人昨天去过大牢,见过李尚书的遗孀。”
审讯室的酷刑下,门生很快招了。是他收了陈掌柜的银子,故意在现场哭喊引导舆论,那些 “林” 字军旗,是用陈掌柜给的绸缎连夜绣的。“他还说…… 事成后让我当都察院的掌印御史。” 门生涕泪横流,根本没注意到刘守有已让人快马将供词送往养心殿。
崇祯看着供词上的 “魏公公亲信” 字样,突然将茶杯摔在地上。王承恩吓得跪在碎瓷片上,听见皇上咬着牙说:“传旨!让林缚即刻带飞雷营进京,就说…… 朕要亲验新式火器。”
旨意送到幽州时,林缚正在给新造的火炮装轮轴。赵虎看着圣旨上的 “即刻” 二字,急得直跺脚:“大人不能去!这分明是鸿门宴!” 苏文也劝:“京城现在到处是眼线,咱们带多少兵都没用。”
林缚却抚摸着炮身上的 “靖边” 二字,突然笑了:“不去,才真成了叛贼。” 他让人将飞雷营的火炮拆解成零件,装在粮车里,又让赵虎挑选五十名亲兵,换上商队的衣服。“告诉刘守有,我到京城那天,让他封锁西直门。”
出发前夜,苏文在林缚的帐里发现了个上锁的木盒。盒盖上刻着 “山海关” 三个字,缝隙里露出半张地图的边角。“大人,这是……” 他刚想问,就被林缚按住肩膀。“等从京城回来,再告诉你张敬的秘密。” 林缚的眼神在烛火下明明灭灭,“你带一队人去密云卫,盯着魏指挥使,我不在时,别让军屯出乱子。”
七日后的西直门,林缚的粮车刚到城门口,就被锦衣卫拦住。刘守有亲自上前验看,敲了敲粮车的木板,突然低声道:“陈掌柜的绸缎庄着火那天,有人看见魏公公的马车去过城郊的皇陵。” 林缚点点头,示意亲兵将藏在粮食下的火炮零件卸下来 —— 这些零件拼起来,正好是一门能架在城楼上的短炮。
进城后的第一晚,崇祯就在御花园召见了林缚。月光下,飞雷营的士兵正在演示火器,轰鸣声吓得太监们捂紧耳朵。“这玩意儿,真能挡住后金?” 崇祯望着远处被炸碎的假山,语气里带着怀疑。
“能。” 林缚递上一份图纸,上面画着将飞雷绑在箭上的设计,“但需要工部配合造新的弩机,还得请皇上调拨些铁匠。” 崇祯看着图纸,突然话锋一转:“小李子的事,你怎么说?”
“臣在密云卫找到了这个。” 林缚拿出那枚染血的玉扳指,“扳指内侧的‘李’字,是小李子的私印。杀他的人用了军屯的硫磺,臣怀疑是内鬼泄露了配方。” 他顿了顿,又道:“魏公公的亲信,最近常去陈掌柜的绸缎庄。”
崇祯的脸色沉了下来。王承恩在一旁适时道:“皇上,老奴听说魏公公最近总往皇陵跑,说是替先帝祈福。” 皇陵里埋着的,除了先帝,还有被废的太子 —— 这个名字,是崇祯心里的刺。
当晚,锦衣卫突袭了魏公公的府邸,却只搜出些金银珠宝。刘守有看着空荡荡的密室,突然想起林缚的话,带人直奔皇陵。在地宫深处,他们找到了魏公公和陈掌柜,还有被绑在柱子上的小李子 —— 他嘴里塞着布,眼里却闪着光,看见锦衣卫就拼命挣扎。
“你们敢闯皇陵?” 魏公公掏出腰牌,却被刘守有一脚踹倒。陈掌柜尖叫着扑过来,被亲兵用刀架住脖子,怀里掉出半块龙纹玉佩 —— 与李尚书家的那半块拼在一起,正好组成 “东宫” 二字。
人赃并获的消息传到御花园时,崇祯正看着林缚带来的军屯账目。上面记录着每个士兵的家书,有个叫狗剩的小兵写道:“娘,林大人给俺发了新棉衣,还教俺认字,等俺杀退后金,就回家娶媳妇。” 崇祯的手指在 “认字” 两个字上摩挲许久,突然叹了口气。
三日后,魏公公被赐死在皇陵,陈掌柜凌迟处死,密云卫的魏指挥使被革职查办。小李子跪在崇祯面前,呈上从陈掌柜那里搜出的密信 —— 全是与后金勾结的证据,还有份名单,上面写着十几个文官的名字。
“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崇祯将名单揉成一团,“林缚,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只要三样东西。” 林缚上前一步,声音朗朗,“工部的铁匠,江南的粮种,还有…… 查抄魏公公家产的三成,用来修山海关的城墙。”
崇祯大笑起来:“准了!朕再给你加一样 —— 让苏文去户部当主事,专门管军屯的粮草。”
消息传到幽州,军屯里一片欢腾。苏文捧着户部的委任状,突然想起林缚出发前的嘱托,带人冲进密云卫的粮仓。在最深的地窖里,他们发现了大批标着 “军屯” 字样的粮食,还有一本账册,上面记着 “崇祯五年,借军粮三千石给后金”,签名处是魏指挥使和一个模糊的 “朱” 字。
此时的京城,林缚正站在城楼上看着飞雷营操练。小李子跑来告诉他,周御史的门生在牢里咬出个秘密 —— 张敬临死前提到的 “林缚的秘密”,其实是份先帝的遗诏,藏在山海关的烽火台里。
“遗诏?” 林缚的手指猛地攥紧城砖,砖屑簌簌落下。他想起苏文在密云卫找到的账册,那个 “朱” 字,会不会和废太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