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见惯了打打杀杀的李岩此时也需要时间平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
他下意识就会觉得如果刚才初小姐真的出事的话……哪怕只是擦破一点皮,
景先生都会让他掉一层皮,
他抬手虚拭额角的冷汗,平复好呼吸,才小心地回头看向后座。
这一看,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景先生,”
“景先生!”
他连叫两声,语调都变了。
景旻靠坐在后排,
闭着眼,脸色苍白,额头冷汗密布,像是被什么恐惧困住,神情痛苦而僵硬。
李岩瞬间反应过来,应该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旧疾怕是犯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车内取出药瓶,倒出剂量,又扶着景旻喝下。
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后座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开车吧。”
李岩从后视镜小心翼翼观察着景旻的脸,见他脸色终于好了几分,才悄悄松了口气,
启动车子之前,他迟疑确认道,
“现在是去接太太……到高定店试礼服吗?”
他早上接到景旻的吩咐说,
他要带太太去试礼服,为了几天后的博亿方重建宴准备,
让他去安排相关事宜,
当时他还奇怪,
景先生出席过无数次宴会,从不过问礼服这种小事,
但又联想到毕竟是要重新在海城扎根,自然意义不同,
可能景先生也想景太太能,足够完美惊艳的陪在自己身边,在公众下见证这一刻,
于是他按照景先生提的风格要求,发给高定店主理人,务必让他们安排好,
并且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通知莫小姐地点和宴会时间,
只不过这次例外的是,
景先生会亲自陪同莫小姐挑选礼服,
当时莫小姐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意外,
他还贴心解释说,景先生很重视这次宴会,也很重视她,
景旻微垂着头,捏着眉心,手背的青筋在收紧,
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恢复过来,声音凉凉,
“李岩,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李岩一愣,立刻转头,
“当然不是。”
这问题问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景先生哪是会自我怀疑的人,
突然冒出这句,简直匪夷所思,
景旻抬眸对上那张清澈又小心的憨脸,
闭了眼,烦躁地扯松领带,语气沉得惊人,
“那,接什么接?”
“没看到人都跑了,我还追过去当舔狗?”
“你他妈车门不锁,是因为挤脑子挤坏了不是?”
李岩自知刚才的意外理亏,也不敢再多言,
他不动声色瞅了一眼景旻,
只当他是因为刚才情绪过激,出现脑子记忆混乱了,
搞不好记忆现在是在五年前,
要不然他刚才提到的太太明明是指莫小姐,可景先生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初小姐啊,
五年前初小姐确实是景太太,
可如今的景太太是莫小姐啊,
他默默启动车子,往高定店开去,
———
试衣间的镜子前,工作人员帮莫桑榆将最后一粒珍珠纽扣扣好。
冰蓝色的缎面礼服被高定手艺裁得一丝不苟,腰线和裙摆都贴合得像第二层肌肤,
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条裙子……尺码精准得几乎不像是临时准备的。
可当她抬头看见镜中自己的模样时,眼底的光,却一寸寸黯淡下去。
这条礼服太清冷了,
极简、收敛,没有多余的装饰与曲线,就像一个骨子里清傲、锋芒毕露、却又不肯低头的女人。
它不属于她。
从气质到线条,好像,都不太不适合她。
“这裙子本来就为我准备的吗?”
她终于开口,声音淡得近乎听不见。
设计师一愣,
“当然啊,景先生今天一早亲自打电话来订的,还特地说了风格关键词。”
“你看尺码都合身,”
“景太太身材真好,气质也好…”
“像景太太这么优越的尺码,当然只有景先生最了解了……”
旁边是一群工作人员红着脸,嬉笑着恭维,
莫桑榆眼睫轻颤。
此时她还有些神情恍惚,这一天她好像经历了一场人生巨大反转一样,
从地面又回到天堂了,
因为今天早上,她还在昏睡中就接到了景旻的电话,
还来不及高兴他主动打电话,就听到他淡漠的嗓音宣布,
契约结束,他说会找个时间公布,
没有征兆,没有理由,甚至讲这句话时没有情绪起伏。
更甚至没有多余的话,说完就挂了,
莫桑榆这边还懵圈,甚至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但是她没有任何权利去反对和阻止景旻的决定,
因为当初他们契约婚姻时,还是由她提出,
三年一到,
两人不管任何一方都可随时提出结束,不限时间和理由,
当初她对男人失望同样不对景旻抱有期望,这是为保护自己而提出来的,
没想到却方便了景旻,
整整一天她都坐在客厅沙发,都想不出任何挽留景旻的理由,
正当她已经做好痛失所爱的准备时,没想到事件会峰回路转,
景旻的保镖又打电话给她,
通知她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宴会,并且景旻会亲自陪同试礼服,
她还在奇怪,怎么才过一个上午,景旻就改变主意了,
直到李岩说出了理由,
哦,原来是他以前的公司重建宴,
那她自然就知道这场宴会对景旻意味着什么。
他要在海城重新立稳脚跟,
而她,目前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这是景旻回来海城后,以景氏名义举办的第一场高规格宴会。
出席的人选,不可能随便安排,
而能站在他身边的人,
也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