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
廉亲王胤禩站在前面,正在和皇上胤禛语言交锋着。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因为事关圣祖,谁敢多嘴?谁又能多嘴?搞不好脑袋就搬家了。
张廷玉眉头紧皱,他已经意识到了,廉亲王故意牵扯出圣祖的话题,曲解怡亲王的意思,就是为了让皇上难堪,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皇上,我们大清的主要税收就是地丁钱粮,直接税都由县级官员征收,但税收在起运送到朝廷和存留在地方间的划分并不清晰,由于地方存留还要满足军费和驿传体系的需要,真正用到地方项目上的开支其实很少,先帝时期,平定三藩期间,地方经费几乎全被中央征调,官员们甚至连俸银都没法发放。但是由于先帝仁德上下,不论是地方受灾,还是打仗,赈济灾民用掉的百万粮食也是用官员俸银补上,先帝一朝臣民上下一心,所以才能营造盛世。”
胤禩滔滔不绝,他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用康熙的“仁慈”来批判雍正的“严苛”,批判雍正的雷霆手段,他的意思就是因为圣祖仁德,所以才能上下一心,现在的局面则是雍正治国过分残酷造成的。
胤祥在旁边紧盯着胤禩,他不明白,八哥这样做到底会得到什么好处?让皇上下不来台就是八哥的理想吗?
“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这是圣祖对天下的承诺,皇上应学习圣祖治国之法,宽仁。”
当胤禩说出最后两个字时,他得意地看着坐在上面的胤禛,他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许久,大殿上沉默着,连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
连恒亲王胤祺都替胤禛捏一把汗,胤禩说的有情有理,皇上该如何说呢?不说也不行,否则天子威严何存?
“廉亲王,你说的不错,确实是圣祖的好儿子。”胤禛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胤禩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你既然说了这么多,那就听朕一言吧,不错,圣祖仁慈,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这才使大清成为人口大国,人口迅速增加,人丁税标准在圣祖朝最后十年也一直没变,人口是增加了,官员责任也更重了,地方能挪动的资源却没有多少增加,民间偷税漏税的手段层出不穷,大清初年的奏销制度也已经名存实亡,只要稍微行贿一下户部官员,奏销过程中所有的环节错误都能蒙混过关,被发现后也能从轻处理,大都施之过宽,这些官员和刁民钻了圣祖仁慈的空子,蒙蔽圣听,仁政没有错,但是对于这些不法的官员和刁民,一定要让他们得到惩罚,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胤禛掷地有声。
胤禩一愣,眉头紧锁起来,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皇上四哥要开始用手段了。
“朕知道官员们需要钱,京官需要,地方官更需要,很多京官到地方时高利贷来解决路费,官员们还要养幕僚,每个县还要雇佣几百个书吏,官员还要负责各种庙宇,匾额和重大水利工程,哪里都需要用钱啊,但是又没钱,怎么办呢,只有盘剥百姓!
胤禛提高了音量。
胤祥也是一愣,他不知道皇上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呢。
胤禛顿了顿,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官员的脸,声音再度响起,“税银必须经过熔炼成大块才能解送京师,这中间必然产生耗损,那就是火耗,地方官在征税点会用更重的秤砣,允许老百姓用更多的铜钱来抵银子以赚取差价,除此之外,车船过境和牲畜过关都要缴纳费用。所以,弊政必须修改,陋习必须革除,这样才能政治清明,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才能更好的奉行圣祖那永不加赋的理想。”
“皇上,您要做什么呢?”胤禩忽然间反应过来,胤禛这是要推行新政了。
“火耗归公,取消所有非法加派,改为以法定形式增收一定比例的正项钱粮,用以解决地方财政问题。”胤禛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响起。
“火耗归公?”胤禩惊奇地说道,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却引来了胤禛的新政,不,这不是胤禛忽然间想到的,应该是他早就盘算好了。
张廷玉头脑不停思索着,火耗归公,这其实不是当今皇上第一次提出来的,记得在康熙末年年羹尧所提,当时年羹尧发现陕甘辖区内的非法加派已经占到正项钱粮的一半多了,这就意味着老百姓每交十两税银,就必须多交四两以满足各种需要。当时年羹尧就提出了火耗归公。但是,当时圣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允许。
张廷玉抬头看着胤禛,多年的相知使得这对君臣有了不一般的默契,胤禛微微点头,说道:“圣祖时期也有官员提出火耗归公,所以这不是朕的首创。”
但是胤禛下面的话就无法宣之于口了,虽然当时圣祖让年羹尧打击非法加派,但是却默许了一定程度的违法,当时胤禛就觉得不可思议,他记得圣祖当时说的是“如州县官只取一分火耗,此外不取,便称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