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步云猜想,到这一步,陈岩对自己的调查就该暂时告一段落了。但胡步云心里却轻松不下来,官场就是这样,充满了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一旦被卷入其中,就很难全身而退。至于身在其中有多大闪转腾挪的空间,不能光指望所谓的圈子和人脉,主要还得看自己的本事。
但胡步云想错了,他并没能轻松走出培训中心。接下来几天,他仍旧在那间小屋子里读书睡觉,没有人搭理他。一开始,胡步云还自以为是,信心满满,他以为陈岩正在核实他和章静宜是否真的离婚了以及那笔钱的来源,直到三天后他再次接受询问,才知道陈岩所做的功课,远超了自己的想象。
胡步云刚刚被工作人员带进会议室,心里之前那点轻松感立即荡然无存。因为他发现陈岩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
离婚和补偿款的说辞,看似暂时顶住了赃款这条线的压力,但陈岩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犬,咬住猎物就不会轻易松口。
“胡副市长,休息好了?”陈岩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看来书确实读得进去,心态调整得不错。”
胡步云没接茬,只是拉开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陈岩。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来了。
陈岩缓缓问道;“汉海省曲中县桃源村,这是你母亲出生的地方,你父亲钱志强在那里有几间瓦房,虽然不值钱,但也属于他的遗产,他应该是把那几间房子留给你了吧?”
胡步云心里一沉,暗道,这家伙是真的闻到屎味儿了。
但无论如何,胡步云脸上是不能露出一丁点慌张的。他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知道母亲是那个地方的人,但我不知道老钱在那里置办了房子,老钱临终前也没说那房子的事,所以就更谈不上把房子留给我。”
陈岩阴恻恻笑道:“胡步云,你再说一遍,你真的不知道那个房子的存在?据我所知,你一个月前就去过桃源村,还把那个房子送给了一个叫陈玉林的酒鬼,这么快就忘了吗?”
胡步云眯缝着眼睛问:“陈组织,你是在说戏吧?请问我啥时候去过桃源村了?桃源村朝哪个方向走我都不知道好吗?”
陈岩没再废话,直接抽出一沓照片,“啪”地一声甩在胡步云面前的桌面上。或许是摄像头质量不好,照片清晰度很低,拍的是道路卡口:一辆丰田霸道,好歹能认出车牌号,正是章静宜换走的那辆车,但车里的人就模糊了,只能看到人影,是男是女都辨认不出。照片下方的时间戳,赫然显示着胡步云和章静宜、崔若男前往桃源村的那一天。
“请解释一下吧,这是你的车,途经曲中县国道卡口,方向正是桃源村所在地。时间、地点、车牌,铁证如山。你之前信誓旦旦说没去过桃源村?当别人是瞎子吗?”
胡步云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了巨大的惊愕和困惑。他拿起照片,仔细地翻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甚至带着点荒谬感地笑了一下。
“陈组长,”胡步云放下照片,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甚至夹杂着一丝委屈,“我承认,这照片上的车,确实是我前妻章静宜名下的那辆丰田霸道。但是这辆车一直是我开着,现在还停在市政府家属院呢,车上的行车轨迹是做不了假的,你们还是去查一查吧。也帮我解一下疑惑,这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步云说着,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和哭笑不得:“陈组长,您想想,如果真是我开着自己的车去桃源村,我会傻到开自己的车吗?我难道不知道现在天网系统有多厉害?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辆车和那些突然出现的举报信一样,都是别人陷害我的工具!”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上官芸和蒋武林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稍稍松了一口气。陈岩则死死地盯着胡步云的脸,想从他的表情里抠出一丝破绽。胡步云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惊愕、困惑、冤枉,还有一丝被荒谬现实气笑的无奈,层次分明,恰到好处。
陈岩沉声道:“你的意思说别人弄了辆套牌车去陷害你?胡步云,你不觉得你编的这个理由太拙劣了吗?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陈组长!”胡步云的声音也拔高了一点,带着点被冤枉的激动,“我说的是事实,至于我的车牌号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我也想知道。至于是不是我编的理由,是不是我在撒谎,你自己去证明!”
胡步云心里清楚,章静宜的“真车变套牌”计划,其核心价值就在这里——制造一个“合理”的、可以甩锅的漏洞。反正那辆去过桃源村的车肉身和所有信息都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让陈岩自己去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