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沉默着,手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胡步云的解释看似合理,但作为一个老纪检,他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套牌车,这是一个很好的脱身方式,但这恰恰也是最难查证的地方,他也知道,胡步云把他的思路往套牌车上引,那就说明在胡步云的车上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决定转换突破口,打出了另一张牌:“好,车的事我们先放一放。陈玉林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胡步云记得章静宜提过一嘴,他们已经把陈玉林接走了,到了东江省,现在谁也找不着他。他还记得,章静宜说到陈玉林的时候,眼神还有一丝不自在。于是胡步云坚定地摇摇头,“不认识。”
“你再说一遍,到底认不认识陈玉林,到底见过他没有!”陈岩厉声道。
胡步云仍是摇头,“不认识!”
话已经说出口了,就只能咬死不松口。而且不能多说半个字,否则在陈岩面前,极有可能言多必失。
陈岩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胡副市长,感谢你这几天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这里食宿条件欠缺,让你受委屈了,就不继续留你过夜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咱们后会无期。”
胡步云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满地说道:“别呀,陈大组长,我虽然这些天被你折腾得脑子糊涂了,但记数还是不会记错的,被你不明不白地关了十天,现在又不明不白地放我走,这不合适吧?就没有一个说法吗?”
陈岩淡淡说道:“好啊,那就请你再留宿几天,这几天调查组的人都累坏了,等他们都休息好了,我再把大家召集起来,郑重向你道个歉?”
胡步云连忙一拱手,“算了算了,不必这么拘礼,我这就走,这几天多有叨扰,在此谢过,后会无期。”
胡步云回房间收拾衣物,一个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把胡步云的公文包和手机还给了他。另外还给了胡步云一张名片,“这是陈组长托我转交的,他说胡副市长如果想起什么事来,还请及时告知调查组。”
胡步云看都没看,就把陈岩的名片扔到了地上,冷冷地说道:“也请你转告陈组长,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工作人员笑了笑,也没再搭理胡步云,径直离开了。胡步云临出门,又把那张名片捡了起来,揣进兜里。
孤零零地走出培训中心,一阵夜风灌进衣领,激得胡步云一个哆嗦,也给他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十天,像坐了一场没有窗户的牢。他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一时竟有些茫然。
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只觉得浑身无力,澡也没洗就把自己摔在床上。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现在该好好捋一捋下一步的计划了,绝不能继续这么被动挨打。
手机震动了一下,胡步云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出来吧,我在后门等你——穿风衣的胖子。”
胡步云盯着 “穿风衣的胖子” 五个字,后槽牙硌得发酸。这些天,调查组的人里也就陈岩这个死胖子一直穿着风衣。这特么的是用最土的暗号装最狠的逼。
他赶紧从衣兜里掏出陈岩的名片,一对照号码,果然是陈岩那厮发的信息。
“妈的,老狐狸!”胡步云骂了一句,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地行动起来。他猛地从床上弹起,胡乱套上衣服,抓起钥匙就往外冲。
市委家属院的后门,停着一辆黑色帕萨特,陈岩从车内探出头来,沉声道:“上车!”
胡步云上车,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陈岩一脚油门,帕萨特就窜了出去。“他们都睡了我才出来,现在得赶回去,免得出来得太久,走漏风声。”
“谢谢了,老同学。”胡步云诚恳说道。
“谢我?你不应该是讨厌我的吗?”陈岩微微一笑,说道。
“从你故意让我看到那份dNA检测报告,我就知道你没忘了我这个老同学。也知道你在暗示我必须按你的节奏,陪你演戏。”
“你别搞错了,是我在陪你演戏,不是你陪我演戏。”
胡步云连忙赔不是:“对对对,是你陪我演戏,我错了,陈兄勿怪。”
陈岩解释说:“可能是没有人知道我俩是中青班同学,也可能是楼省长斡旋的结果,所以才派我当这个调查组组长。但是那几名组员是从其他处室拼凑起来的,我也不知道底细,所以演戏必须往真了演。但凡让人看出一丁点漫不经心,我回去都无法交差。”
“明白,陈兄费心了,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