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被软禁的第三日,他攥着窗棂缝隙里塞进来的纸条,上面是贾沫沫的字迹:“安心等候,我自有办法。” 墨迹被雨水晕开,却烫得他眼眶发热。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条边缘,能透过纸张触碰到贾沫沫坚定的决心,而这与他此刻所处的境地形成鲜明对比。
正厅里,一片忙碌景象。
仆人们来来往往,按照沈母的指示,将提亲用的红绸布置得妥妥当当。
金丝绣着 “鸾凤和鸣” 的锦缎从梁上垂下,鲜艳的红色与厅内原本古朴的商周青铜器、明清字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婚事的荒诞不经。
“把那对翡翠如意换成和田玉的,别失了礼数。” 沈母站在正中央,手持帕子,仔细擦拭着鎏金烛台,翡翠护甲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寒光。
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这威严却让沈砚舟感到愈发的抵触。
他站在一旁,看着仆人们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反感。
他对这场婚事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但他知道,母亲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砚舟呢?还不叫他换身藏青云锦长衫,别丢了沈家的脸。” 沈母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沈砚舟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母亲面前,低头说道:“母亲,我不想穿那件长衫。”
沈父端坐在那张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身体微微后仰,双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
他的左手边,摆放着一只精致的紫砂壶,壶盖半掩,一缕缕热气正从壶嘴袅袅升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沈父的目光透过那氤氲的水汽,静静地落在不远处忙碌的妻子身上。
她正轻快地穿梭于客厅和厨房之间,一会儿整理茶几上的水果,一会儿又去查看炉灶上炖着的汤,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沈父心里很清楚,儿子对于这场婚事是非常抗拒的。
他从儿子的眼底看到了不满和无奈,也明白这桩婚姻不过是妻子一厢情愿的安排罢了。
然而,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保持沉默,对于家庭中的事情,他通常都是听之任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端起紫砂壶,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淡淡的苦涩,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默默地品味着这苦涩背后的宁静。
这次两家的见面,其实是几天前妻子和张母一起打牌时临时决定的。
当时,妻子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说只是简单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可没想到,今天的场面竟然如此隆重,这让沈父有些始料未及。
当沈砚舟被两个家丁 “请” 到前厅时,张家小姐张爱言身着月白色湘绣旗袍款步而来,鬓边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晃,肤若凝脂,眼波流转间透着江南女子的温婉。
她偷偷瞥了眼沈砚舟,脸颊瞬间泛起红晕,手中的团扇差点握不住。
然而,沈砚舟的目光却像是穿过了她,落在远处的雨幕上,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公子风采卓然,果然名不虚传。” 张父捻着胡须笑道,目光在沈砚舟紧绷的下颌线与张爱言绯红的脸颊间来回打量。
沈砚舟机械地行了个拱手礼,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僵硬的抗拒。
余光扫过厅黄金打造的鸳鸯烛台、南洋进贡的东珠,还有足足二十匹苏州顶级的宋锦。
这些耀眼的物件,此刻却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嘴唇。
茶盏递到唇边时,沈砚舟的手指突然颤抖,滚烫的茶水洒在云锦长衫上,洇出深色痕迹。
这颤抖并非偶然,而是他内心强烈情绪的外在表现。
张爱言慌忙掏出丝帕:“沈公子小心……” 她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背,沈砚舟却像被火燎到般猛地缩回手,茶盏 “当啷” 摔在青砖上,清脆的碎裂声让厅内气氛瞬间凝固。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神中闪过一丝快意,仿佛这破碎的茶盏是他对这场婚事无声的反抗。
“犬子近日偶感风寒,手脚乏力,还望张老爷、张小姐海涵。” 沈母皮笑肉不笑地圆场,指甲几乎掐进沈砚舟的手腕。
沈砚舟却恍若未觉,依旧盯着地上的碎片,思绪早已飘远。
张爱言低头绞着丝帕,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光;张父的笑容也僵在脸上,眼神里满是疑惑与尴尬。
沈父坐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又喝了一口茶,继续保持着沉默。
两家说好的会面草草收场。
沈砚舟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他缓缓地坐在床边,心中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情绪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他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每一步都被家族的安排所束缚,没有丝毫的自由和选择。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操控着前行,无法挣脱。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我不是你的傀儡!”他怒吼着,声音震耳欲聋,“我有自己的思想,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替我做决定?”
沈母也不甘示弱,她指责沈砚舟不懂事,不懂得家族的期望和责任。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言辞也越来越犀利,将这些年对彼此的不满都尽数宣泄出来。
最后,沈砚舟无法再忍受这样的争吵,他猛地站起身来,摔门而出。
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是他对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丝反抗。
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沈砚舟的身上,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心中的痛苦和迷茫如影随形。
他到电话局颤抖着拨通了贾沫沫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沫沫,我从家里跑出来了,和我妈大吵了一架,现在不想回去……” 他的声音带着无奈。
电话那头传来贾沫沫坚定的声音:“砚舟,别着急,先找个地方躲躲雨。” 顿了顿,她又说:“如果你愿意,就来我这边的船运公司吧。从基层开始,协助我的日常工作,一步一步来。”
沈砚舟握着电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贾沫沫没有追问,只是担心这豪门公子给自己做助理不知道沈砚舟吃不吃的消。
“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