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翟震一样戛然而止的，还有那些冲杀出去的兵士。
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原本应该灯光璀璨的皇宫，今夜黑得异于寻常。
更令他们毛骨悚然的是，那黑黢黢的夜色里，似乎隐约闪烁着某些未知的东西，确切的说，是斑驳在整个宫墙马道上的幽幽绿光。
那些绿光，阴森、诡异……就像地狱无数幽灵的眼，静静凝视着宫墙下黑压压的猎物——人群。
深夜的苍穹，带着虚无的黑不见底，远古巨兽般，沉甸甸笼罩在人群上空。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人群后退，再后退。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不仅仅宫墙上有绿光，四周，所有黑暗的角落，都有！他们仿佛踏入幽灵的巢穴，不小心唤醒了无数幽魂。
压阵的战马，开始焦躁不安，踏起前蹄，发出“嗬嘶嗬嘶”的绝望求助信号，让人群的恐惧感陡然增加。
人，翟震是不怕的，不管死人活人！
但眼前的一幕，让他头皮发麻。
但很快，他的第一反应是，程峻故弄玄虚！
翟震手中佩剑一挥，把后退中的一名兵士斩杀在他刀下：“所有人听令，后退者，直接斩杀，以逃兵论处！”
那兵士在鲜血泊泊中抽搐而亡，后退的人群惊恐的止住脚步。
前方，是恐怖的未知，而后方就是自己人无情的刀锋。
兵士们进退维谷，几近崩溃。
“程峻小儿，你以为在宫墙上随便弄点营火鬼灯，就想唬住我翟震？你也太不把老子放眼里了。死在老子刀下的冤魂何止万计？要有鬼魂，老子死一万次不为过。你想在老子眼皮底下装神弄鬼，是穷途末路了么？”
翟震嘲讽的言语，没能激起程峻半点情绪。
他依然站在原处，用平静得出奇的浑厚嗓音，缓缓吐出几个字：“鬼？你不配！对付你这种兽类，只能用畜生！”
翟震冷哼一声，一伸手，早有手下递上弓箭。
他箭头对准程峻，拉满弓：“程峻，对不住，老子留不得你了！”
“呜……”
“呜……呜……”
“嗷呜……”
此起披伏的尖锐嚎叫在黑黢黢的四周响起，像野狼围猎前的互相呼应，又像猛虎扑食前的低吼……
终于有人精神崩溃，“娘啊”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往人群密集处拼命挤进去，生怕动作太慢，被那未知的野兽撕碎吞食。
推搡的人群晃动战车，翟震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弓箭。
他怒而又想挥刀斩人，被翟崮一把拉住：“父亲，再杀，就没人替您卖命了！”
翟震垂下佩剑，看着眼前眼神清澈神态自若的儿子，他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崮儿，你知道这一仗打完，若不成，我们便再无活路了……不杀鸡儆猴，无法震慑……”翟震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但他没有退路。
翟崮惨淡一笑：“父亲，你我早就没有退路……”
翟震定定看着儿子：“崮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为何这样笃定？那狗皇上就在里头，他的军队，他的禁卫军，早就被支出去，再没有比此刻更……”
“父亲，”翟崮打断翟震：“您就没想过，那程将军，为何敢带百来号人出来迎战？”
“哼！”翟震冷哼道：“不过又是个不怕死的莽夫……”
翟崮摇头：“父亲，您不了解程将军，他是不怕死，但绝不会白白送死。而且，他尚有牵挂，怎会如此冒进？无非是身后有可依仗的底气罢了……”翟崮称呼的是程将军，而不是连名带姓，语气里的尊重不像是谈论敌方，让翟震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儿子异于寻常的举动，惊魂未定的兵将，以及远处越来越逼近的各种猛兽咆哮，让翟震烦躁出声：“崮儿，你若有顾虑，可扮成一名副将，父亲派一侍卫护送你离开……此战，父亲必不能退……”
翟崮淡淡说道：“父亲，儿子，不走。”
翟震听得心里一松，到底是自家儿子，无论如何，都向着他。他很满意，拍了拍翟崮肩膀：“放心，等父亲破了那宫门，拿了那赵宏，这偌大皇宫，就是你的了。”
翟崮没应，更没翟震想象的兴奋，他眼神飘忽，看着远处幽幽绿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程将军，”宫墙上传来阿依清脆的声音：“我姜芜千名壮士已经带着他们的战兽全部到位，等候将军号令！”
战兽？
翟震心里一咯噔，他下意识把目光投向程峻。
只见程峻已经坐回战马上，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恘……”
一声尖锐的哨音从阿依口中发出，刺穿整个夜空。
随着哨音，宫墙马道上响起无数奇奇怪怪的声音，像鸟叫、犬吠、虫鸣、狼嚎……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搅得惊魂未定时，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又瞬间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瞬，整个大地苍穹陷入诡谲的寂静，安静得令人窒息。
但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层沉寂。
确切的说，是人群里突然爆发出来的一阵哗然。
他们发现，队伍两旁不远的暗处，缓缓走出无数或黑或灰的猛兽。
狼、狸猫、虎……还有各种叫不出名的野兽……
它们毛发油亮，体型硕大凶猛，绿幽幽的双眼毫无情绪，迈着无声且沉稳的脚步，缓缓靠近它们眼中的猎物——人类。
众人瞳孔骤缩！
“就这？以为放出几只畜生，我就怕了么？”翟震再度拉开弓箭，对准其中一只硕大的头狼，嘴里同时嚎叫出声：“弓箭手就位，射杀猛兽！”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朝廷大军，弓箭手听到号令，迅速就位，弓箭拉满，蓄势待发。
“啸……”
“啸……”
半空突然冒出几十只大雕，盘旋着扑腾而下，露出锋利的爪牙，猛的勾住弓箭手，连人带弓摔飞出七八米远。
“啊……”
惨叫声再度撕裂夜空，弓箭手捂着被鹰爪抓破的眼睛、手臂、脑袋……疼得在地上翻滚嚎叫。
撕裂的伤口带出新鲜血液，血腥味瞬间弥漫，刺激着猛兽体内原始的嗜血兽性。
它们咆哮着，发了狂的冲进慌乱逃窜的人群，奋力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