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收到蓝忘机的灵蝶传讯,得知他已带着岐黄一脉众人临近彩衣镇,便决意亲自前往渡口迎接,顺便安排好他们的落脚之处。
蓝明哲一听要出门,立刻嚷着要同去,蓝曦臣拗不过他眼中的热切,只得笑着应允。
两人御剑落在彩衣镇渡口时,正是暮春时节。岸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蓝明哲一眼就瞥见个卖枇杷的摊子,金黄的果子堆得像小山,看着就甜。
他跑过去挑了半篓,捧着回到蓝曦臣面前,献宝似的递上前:“父亲,您尝尝?这彩衣镇的枇杷最是有名,阿娘以前总说,用这里的枇杷入药,能安神呢。”
蓝曦臣取过一颗,指尖触到果皮的微凉,却没有立刻入口——蓝氏的礼仪规矩里,原是不允在街边随意吃食的。他只将果子在掌心转了转,温声道:“看着确实不错。”
蓝明哲可不管这些,拿起一颗剥开皮,金黄的果肉露出来,咬一口汁水四溢,甜得眉眼都弯了:“真的超甜!”
正说着,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一艘大船破开碧波缓缓靠岸。船头立着的正是蓝忘机,白衣胜雪,墨发如瀑,身后的船舱里隐约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想来便是岐黄一脉的族人。
“兄长。”蓝忘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蓝明哲身上时顿了顿,显然认出这是兄长未来的儿子,自己的亲侄子,眼神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忘机,辛苦你了。”蓝曦臣迎上前,“温氏岐黄一脉的族人,一路上可还安好?”
“途中无碍。”蓝忘机的目光转向船舱,语气沉了沉,“只是……他们对蓝氏仍有顾虑,不太敢轻易相信。”
话音刚落,船舱门被轻轻推开,温情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走了出来。她素色的衣裙上沾了些尘土,鬓边发丝也有些散乱,眉宇间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目光警惕地扫过蓝曦臣二人,像是在估量着什么。
待温情和温宁都上了岸,走到蓝曦臣面前,温情深吸一口气,对着他深深一揖。她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却透着股韧劲:“蓝宗主肯收留我等,温情感激不尽。只是……我温氏如今是众矢之的,蓝家若为我们惹来非议,反倒让我等心中不安。”
蓝曦臣坦然回礼,声音温和却坚定:“温姑娘不必多虑。岐黄一脉悬壶济世,从未参与温若寒的恶行,这些年更是救治过不少仙门修士,蓝家保你们,于情于理都合该如此。”
温宁站在姐姐身后,抓着衣角的手微微发紧,像是有些怯生。他抬头时正好对上蓝明哲的目光,少年正冲他咧嘴笑,手里捧着一捧枇杷递过来:“这个可好吃了,给你。”
温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温情。见姐姐微微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指尖触到果子的温热,小声道:“谢……谢谢你。”
“别客气!”蓝明哲笑得更欢了,“我叫蓝明哲,你姐姐跟我娘性子可像了,以后我就叫你舅舅啦。”
温宁心里嘀咕着“叫舅舅好像不太对”,可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又犯了,张了张嘴没说出拒绝的话,只好红着脸低下头。
温情听到这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少年的娘亲少说也该三十多岁了,怎么会跟自己像?难道自己看起来很老?她心里虽有些微妙,却没表露出来,如今岐黄一脉全靠蓝氏庇护,哪能因这点小事计较。况且,若这少年能跟阿宁亲近些,倒也是桩好事。
蓝明哲没察觉到她的心思,依旧兴致勃勃地说:“舅舅,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带你们四处逛逛!这彩衣镇可漂亮了,河边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温宁轻轻点了点头,细若蚊吟地应了声:“嗯,好。”他自小在温家就不善言辞,又经了这么多变故,面对如此热情的蓝明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脸颊发烫。
蓝曦臣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随即转向温情,语气沉稳:“温姑娘,我已在彩衣镇寻了处幽静的庭院,诸位先随我去歇息吧。”
那庭院在镇子边缘,四周种满了翠竹,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倒有几分云深不知处的清幽。蓝曦臣引着众人进院,对温情道:“此处虽比不上云深不知处雅致,却胜在隐蔽,离蓝氏也近。若有任何需要,随时传讯与我便是。”
温情环顾着整洁的院落,又看了看族人们脸上卸下的疲惫,心中满是感激,再次行礼道:“蓝宗主大恩,温情没齿难忘。只是我等寄人篱下,总不能白受恩惠。不知蓝氏可有什么需要我等效力之处?”
蓝曦臣略一思索,道:“温姑娘医术精湛,若不嫌弃,日后可在蓝氏担任医师,为弟子们诊治伤病。此外,你们岐黄一脉皆是医修,不妨在彩衣镇开家医馆,既能施展所长,也能造福镇上百姓,岂不两全?”
温情闻言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与坚定。她深深点头:“蓝宗主放心,温情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她太清楚,能有个安身立命且能施展医术的机会,对岐黄一脉意味着什么,心中对蓝曦臣的感激又深了几分。
此后几日,温情便带着族人在彩衣镇忙碌起来。一边收拾医馆,整理药材、布置诊室;一边也正式担起蓝氏医师的职责,时常往来于庭院与云深不知处之间,为蓝氏弟子诊治伤病。
蓝明哲更是成了医馆的常客,不是帮着晒药材、捣药末,就是拉着温宁去河边看鱼、去镇上逛摊子。在他的带动下,温宁原本沉闷的性子渐渐开朗了些,偶尔也会主动跟来医馆的蓝氏弟子说上几句话,眉宇间的怯懦也淡了许多。
看着温宁脸上慢慢绽开的笑容,温情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悄悄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