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液体缓缓注入她的身体,带来一阵短暂的清凉,却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痛楚。
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她彻底失去了知觉,沉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凌晨三点多。
京城郊区某栋别墅内。
客厅内依旧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
傅靳年独自坐在沙发上,身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他没有开灯,隐匿在暗影之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
“吱呀”一声轻响,别墅大门被推开。
周勤带着一身未融的雪花快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沙发上那道沉默的身影。
“二爷。”
周勤的声音压得很低,“查到了。”
“温砚尘藏身的地点,在京郊的一处庄园,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人烟,非常隐蔽。”
傅靳年缓缓抬起头,暗夜中,那眼眸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他扯了扯嘴角:“倒是会挑地方。”
话音未落,他已经站起身,周身那股压抑已久的戾气瞬间迸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径直迈开长腿,朝着别墅外走去。
周勤迅速跟上。
别墅外,风雪交加。
十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院内,车灯全部熄灭,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猛兽。
车旁,几十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垂手肃立,身形笔挺如松,身上散发着铁血的冰冷气息。
看到傅靳年走出来,所有人齐刷刷地躬身,动作整齐划一,无声地行着注目礼。
不远处的空地上,偌大的停机坪上,五架通体漆黑的直升机静静伫立,螺旋桨在风雪中泛着森冷的光。
傅靳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其中一架直升机。
周勤紧随其后,替他拉开了机舱门。
两人登机后,直升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螺旋桨开始飞速旋转,卷起漫天风雪。
紧接着,五架直升机依次腾空而起,如同暗夜中苏醒的巨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盘旋着朝着京郊的方向呼啸而去。
地面上,那十几辆黑色越野车也同时启动,引擎的低吼声汇聚在一起,震人心魄。
车队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在积雪覆盖的路面上划出狰狞的轨迹,朝着既定目标疾驰。
整个京城的夜,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惊动。
京郊别墅内。
二楼的一间卧室内,灯光昏暗。
一名黑衣人神色慌张,脚步踉跄地冲上楼梯,直奔最里面的房间。
他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跳。
温砚尘正小心翼翼地将楚绵从床上打横抱起。
怀中的人双目紧闭陷入昏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弱不堪。
床头柜上,一支用过的注射器随意地扔在那里,针管里还残留着些许透明的液体。
温砚尘抱着楚绵,转身走向浴室。
“先生!”
黑衣手下急声喊道,快步跟到浴室门口,“我们暴露了!”
“傅靳年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焦灼:“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再不走,被傅靳年抓到,我们都得死!”
浴室里,温砚尘充耳不闻。
他轻柔地将楚绵放在宽大的洗漱台上,让她虚软的身体倚靠在自己温热的胸膛。
手臂稳稳地固定着她,防止她滑落。
另一只手拿起毛巾,沾湿了温水,仔细拧干,然后一点一点,温柔地擦拭着楚绵脸颊和额头上的冷汗。
浴室外的黑衣手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咬了咬牙,刚想硬着头皮闯进去,就听到温砚尘冰冷的声音从浴室里传来——
“滚出去。”
“再敢踏进来一步,我让你人头落地。”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黑衣手下身体一僵,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本来,一切都可以不这么被动的。
按照原计划,给楚绵注射完解药,他们就该立刻撤离。
是先生,非要固执地多留这几天,非要守着这个女人。
现在好了,行踪彻底暴露,从京城过来,若是开车最慢都只需要几个小时,但傅靳年若是走空路......
最多半小时!
傅靳年那个人,外界传言他是京城佛子,可只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手段的人才知道,他不是什么佛子,他是披着圣衣的撒旦!
明说了给他们一天时间。
但这才过了多久?
十个小时都不到!
那人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一天时间不过是一个幌子,是给他们下的杀戮通知!
“先生,趁着现在还没和傅靳年正面对上,我们得抓紧时间啊!”
“他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您带走了楚小姐,即便是以后遇上了也能搪塞过去,但要是......”
要是真和傅靳年对上......
就彻底暴露了!
若傅靳年顺藤摸瓜,说不定还会查到别的。
对了!
黑衣人浑身一震,目光扫到地上的注射器,几步上前将注射器抄起。
这东西要是落在傅靳年手中,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温砚尘抱着楚绵走出浴室,经过门口时,那名黑衣手下正焦躁地来回踱步,见他出来,刚要开口,便被温砚尘冰冷的眼神制止。
“去备车。”
黑衣手下如蒙大赦,冲下楼去。
将楚绵轻轻放在柔软的床褥上,又拉过丝被,仔细掖好她的被角。
他的指尖划过她冰凉的手背,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他坐在床沿,深深地凝视着楚绵沉睡的容颜。
真是可惜。
他原本还打算在除夕夜,为她燃放一场整个京城都能看到的烟火盛宴。
“嘀嘀——嘀嘀——”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先生!快下来!”
“来不及了!”
温砚尘像是没听到似的,垂下眼帘,看着楚绵。
片刻后,他缓缓俯身,凑近楚绵的脸颊。
他的唇几乎要碰上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却在最后一刻,微微上移,一个冰凉而轻柔的吻,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长绵一吻后,他直起身,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楚绵睡裙的口袋里。
“绵绵。”
他低声唤她,嗓音沙哑。
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额前微湿的发丝。
“新年快乐。”
说完这句,他最后深深凝视了床上的人一眼,眸底翻涌着令人无法洞悉的晦暗情绪,似有万千话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随即,温砚尘起身,再没有丝毫留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别墅外,风雪更大了。
鹅毛般的雪片夹杂着呼啸的寒风,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温砚尘刚走到别墅门口那辆蓄势待发的黑色越野防弹车前,一只脚甚至还未踏上车。
就在他即将弯腰上车的瞬间,一阵巨大而具有压迫感的轰鸣声划破雪夜长空,由远及近——
是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旋转的声音。
而且,不止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