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海市监狱,探监室。
厚重的玻璃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谢安月坐在椅子上,看着玻璃另一头穿着蓝白条纹囚服的父亲,眼眶瞬间就红了。
不过半年,谢志刚像是老了十岁,曾经意气风发的商人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鬓斑白、面容沧桑。
她拿起听筒,指尖有些发颤。
对面的谢志刚也拿起了电话,看到女儿,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过的男人,眼圈也跟着红了。
“爸……你在里面,还好吗?”
谢安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挺好的,都挺好的。”谢志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们……也没特意为难我。”
他说的是楚绵和傅靳年。
当初谢家就是被这两人联手送进来的,还有那个姓洛的律师。
他本以为自己下半辈子都会在磋磨中度过,没想到对方只是把他送进监狱,并未再用别的手段。
他打量着女儿,眉头皱了起来:
“安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外面……是不是过得不好?”
谢家倒了,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
她哪里吃过苦。
谢安月想到自己在京城所受的屈辱,想到她改名换姓,寄人篱下,最终又被谢家无情地断绝关系,想到她如今只能依附在温砚尘身边,表面是恋爱关系,实则只是温砚尘的一把刀。
无数的酸楚和苦涩涌上心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却死死咬着唇,哽咽着说:
“没……我过得还可以,爸,你别担心我。”
“那就好,那就好。”谢志刚松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希冀,“安月,爸还有十五年就出去了,等我出去了,我们一家三口……找个小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好不好?”
一家三口?
谢安月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倏地变了。
那点残存的温情瞬间被冰冷的恨意取代。
“我妈已经自杀了。”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直插进谢志刚的心口。
谢志刚整个人都僵住了,错愕地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他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垂下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谢安月冷眼看着他,继续说道:
“我不会过普通人的生活。”
“楚绵毁了我们谢家,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我和她,不死不休。”
“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不会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你说什么?”谢志刚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在想着报复楚绵?”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
“安月,你听爸说,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爸在里面的电视上看到新闻了,楚绵现在是楚家真正的大小姐,身份贵重得很,人又那么聪明,还是傅靳年的未婚妻……”
“你斗不过她的,胳膊拗不过大腿啊!”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悔恨和疲惫:“而且,本来就是我们谢家对不起她在先。”
“我们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报应,跟她没关系。”
“安月,放下仇恨,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行吗?”
听着父亲这番话,谢安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笑容却充满了嘲讽和鄙夷。
“爸,你是不是坐牢坐傻了?”
“你才坐了半年牢,就忘了楚绵是怎么把我们家弄得家破人亡的?”
“你忘了,我可没忘。”
“我一天都不敢忘。”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玻璃另一头失魂落魄的父亲。
“你就在里面好好生活吧。”
“既然能看到新闻,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毁掉楚绵的。”
说完,她“啪”的一声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安月!安月!”
谢志刚用力拍打着玻璃,嘶声力竭地呼喊,可女儿决绝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
他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对面,浑身冰冷,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叹息。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多。
京城国际机场。
楚绵拉着行李箱从VIp通道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幻影。
车旁的周勤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
“楚小姐,欢迎回来。”
他十分自然地接过楚绵手中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小跑着上前,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楚绵弯身上车,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
傅靳年就坐在里面,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长腿交叠,姿态闲适。
他侧头看过来,深邃的眼眸里漾开温柔的笑意。
“等很久了?”
楚绵在他身边坐下,顺手关上车门。
“没有,刚到。”
傅靳年声音低沉悦耳,说着,将一瓶温热的水递给她。
楚绵接过,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京城的冬天干燥,这口温水下肚,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脱下身上厚重的大衣外套,还没来得及叠,身旁的男人已经自然地接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大衣折叠整齐,放在一旁。
驾驶座上的周勤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家二爷点了个赞。
这伺候人的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
“去订好的餐厅。”
傅靳年吩咐道。
“是,二爷。”周勤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路上,傅靳年开口:“去锦海出差了?”
楚绵心里小小地讶异了一下,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去的锦海?”
她可没和傅靳年交代过。
开车的周勤从后视镜里飞快地看了自家二爷一眼。
傅靳年神色不变,解释道:“锦海市那个计算机大赛出了点问题,上了新闻,我在新闻照片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你了。”
楚绵恍然,顺势说道:
“嗯,陪我五哥去的。”
“他本来对那个‘无期’还挺感兴趣的,结果被主办方给耍了,白跑一趟。”
她撇了撇嘴,吐槽道:“那主办方也太不讲究了,纯纯的诈骗行为。”
傅靳年听着她的抱怨,眼底的笑意愈发柔和,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
车子停在一家格调高雅的西餐厅前。
两人在预留的位置坐下。
吃到中途,傅靳年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黑眸注视着楚绵:“之前在一场拍卖会上,看到一条项链,觉得很适合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质地的精美包装盒,推到楚绵面前。
楚绵挑了挑眉,伸手接过。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银质项链。
项链的设计极其简约,只在锁骨的位置有一个小巧别致的扭结设计,像是两根丝带不经意间缠绕在一起,线条流畅,泛着柔和的光泽。
确实是她的风格。
她勾了勾唇,直接将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对着餐厅墙壁上光洁的镜面,自己给自己戴上了。
冰凉的链身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侧过头,锁骨精致,银色的链条服帖地垂着,衬得她的脖颈愈发修长白皙。
“好看吗?”她问他。
傅靳年喉结微动,点头。
话音刚落,楚绵的手机响了。
是五哥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五哥。”
“妹妹,回京城了吗?”
“嗯,刚下飞机,现在在和傅靳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