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多,楚绵回到楚家老宅,推门走进客厅。
“绵绵,你回来啦?”
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楚绵循声望去,看到四嫂陶梦正扶着腰,挺着七个月大的孕肚从偏厅走出来。
她穿着宽松舒适的孕妇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四嫂。”
楚绵脸上的冷意瞬间收敛,换上温和的笑,快步走过去扶住她: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小心点。”
“没事,我慢点走就行。”陶梦笑着拍拍她的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不是说中午就到京城了吗?”
“怎么这会儿才回家?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朋友有点事,过去陪了她一会儿。”楚绵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在空旷的客厅里扫了一圈,“爸妈和哥哥们呢?”
“他们都去参加一个晚宴了,今晚不回来吃饭。”陶梦扶着楚绵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肚子不方便,就没去,家里呀,现在就剩我和你三哥了。”
提到三哥,楚绵的眸光沉了沉。
她唇角的笑意淡去,声音也低了几分:“三哥在家?”
“是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嘛。”
“行,四嫂你好好休息,我上楼去找三哥有点事。”
楚绵说着,松开扶着陶梦的手,径直走向楼梯。
陶梦看着她笔直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楚绵有些不一样,那股子清冷的气场,似乎比平时更重了些。
楚绵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二楼楚羡的房间门口。
她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里面毫无反应。
她不再敲门,直接拧动门把,推门而入。
一股浓烈的酒气顺着门缝钻出来,楚绵的眉头皱得更紧。
“砰——”
“啊!谁啊敢打小爷我......”
“给我起来!”
楼下客厅里,陶梦正端着杯温水小口喝着,忽然听到二楼传来一阵激烈的拉扯声和楚羡含混不清的怒吼。
声音很大,听着像是打起来了。
陶梦吓了一跳,水杯都差点没拿稳。
这兄妹俩是吵起来了?
她心里一紧,担忧地站起身,扶着肚子快步走向楼梯。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了一副让她目瞪口呆的画面。
只见楚绵冷着一张俏脸,像是拎小鸡一样,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楚羡从房间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楚羡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衬衫,领口大开,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满身酒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挣扎,却根本不是楚绵的对手。
“谁!”
“松开、松手!敢动我......”楚羡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几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楚绵置若罔闻,拽着他的衣领,一步一步将他往楼下拖。
“绵绵?”
陶梦站在楼梯上,看着这堪称诡异的一幕,担忧地喊了一声:
“这……这是怎么了?”
楚绵抬起头,看到陶梦担忧的脸,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绽开一个安抚的微笑:
“四嫂,没事。”
“三哥喝多了,我带他出去走走,醒醒酒。”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们。”
说完,她继续拖着还在挣扎的楚羡往楼下走。
陶梦呆滞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楚绵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一米八几的楚羡拖出了别墅大门。
直到院子里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声,然后迅速远去,陶梦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满脸都是问号。
带三哥出去走走?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妹妹这么生气......
真的只是走走?
夜色渐浓,江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楚绵的红色跑车一个甩尾,稳稳停在偏僻的江边。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座,一把拉开车门。
醉醺醺的楚羡还在副驾驶座上昏睡,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梦话。
楚绵二话不说,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拉到江边。
“噗通——!”
落水声打破了江边的宁静。
冰冷刺骨的江水瞬间将楚羡整个人吞没。
“咳……咳咳!”
强烈的刺激让楚羡的酒意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他猛地从水里冒出头,拼命地咳嗽,冰冷的江水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眼泪直流。
这里水不深,只到他胸口,他手忙脚乱地扑腾了几下,连滚带爬地从水里爬了起来,整个人湿淋淋地瘫坐在冰冷的江边石地上,狼狈不堪。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起头,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了站在岸边那个纤细的身影。
是妹妹。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
“妹妹?”
楚羡诧异地开口,声音因为寒冷和惊吓而发着抖,“我……我怎么在这里?”
楚绵冷冷地看着他,声音比江风还要冷:“三哥,酒醒了吗?”
楚羡愣了一下,混沌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浑身湿透,手脚发软,头重脚轻,刚撑起半个身子,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他索性不起来了,就那么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楚绵,平日里那副风流不羁的样子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落水狗般的狼狈。
他甚至还瘪了瘪嘴,对着楚绵伸出手,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妹妹,拉一把,三哥起不来。”
楚绵双手抱臂,动也没动一下。
“我看你现在还是太醉了。”
她淡淡地开口,“要不我再把你丢进水里,让你再清醒一下?”
一听到这话,楚羡冷得一个哆嗦,牙齿都在打颤。
“别别别!”
他赶紧摆手,大声说:“我清醒了!我彻底清醒了!”
楚绵挑了挑眉:“既然清醒了,那能明白我今晚为什么这么做吗?”
楚羡脸上的那点吊儿郎当彻底收敛了下去。
江风吹过,他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只有无尽的寒冷和心虚令他看都不敢看妹妹一眼。
他沉默了几秒,垂下头,声音沙哑地问:
“你……见过姜槐了?”
楚绵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楚羡低下头,额前的湿发滴着水,他用手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自我厌弃:“……是我做错了,我就是个混蛋。”
他想起昨晚,姜槐在他身下哭着求饶的样子,想起她眼里的惊恐和绝望,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混蛋?”
楚绵冷嗤一声:“三哥,我以前只觉得你花心,不着调,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来。”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姜槐要跟你退婚。”
楚绵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三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退婚。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楚羡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即,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江边显得格外凄凉。
“退就退呗。”
闻言,楚绵眉头蹙紧,双眼仔细辨认三哥这无所谓的态度到底是真是假。
看见三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反正她也不喜欢我,五年前不就逃过一次婚么?”
“她想走,那就走,我绝不挽留。”
听到他这死鸭子嘴硬的话,楚绵气得不打一处来,简直想再把他踹回江里去。
她无奈地扶住额头,感觉跟这个哥哥沟通实在是太费劲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叹息道:
“三哥,你别说这些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楚绵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写满固执的脸,决定下一剂猛药。
“姜槐要是不喜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楚羡耳边响起,“就凭她的身手,昨晚你对她用强,她能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躺进IcU,而不是在你身下哭。”
姜槐以前在组织里的业务能力一般,但每次都能从那些人手上逃脱,他们都是扛枪抗炮的,都奈何不了姜槐,更何况是三哥?
楚羡也知道姜槐是有点儿身手的。
昨晚,姜槐确实在他身下奋力反抗,拳打脚踢,可那力道……现在想来,更像是女孩子本能的挣扎,而不是反击。
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喊疼,那份脆弱和无助,让他失去了理智。
结束后,他从离开酒店的那一秒钟开始,就已经后悔了。
后悔自己的冲动。
可他当时真的气疯了,他明明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为了她收心,可她却说他只是在逗弄她,在玩弄她的感情。
那种被心爱之人全盘否定的感觉,让他所有的骄傲和理智都化为灰烬。
所以他用了最愚蠢、最伤人的方式,想要证明她属于自己。
结果,却把她推得更远。
楚绵看着他坐在地上,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她站起身,声音缓和了一些:
“姜槐这次,是真的对你失望了。”
“三哥,你自己想办法把人追回来吧。”
“她和你的脾气,都是一点就炸的炮仗,两个人要想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先学会包容和退让。”
“你觉得,那个人会是她吗?”
楚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她不会为你改变,也不可能去包容你的烂脾气。”
“所以,三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如果你真的想跟她结婚,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就收起你那套花花公子的做派,改改你的脾气,学着去真正地了解她,爱护她。”
说完,楚绵转身走回车里,翻翻找找,最后在后座扯了块毛巾走回来,直接丢进楚羡的怀里。
“你先在这里吹吹风,彻底清醒一下。”
“要是让爸妈和哥哥他们看到你这副鬼样子,知道你对姜槐做的事,你身上的皮都要掉一层。”
楚羡抱着毛巾,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深夜十一点多,楚家老宅万籁俱寂。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花园里微弱的地灯光,一前一后地溜进了别墅。
兄妹俩都带着做贼心虚的心理,生怕吵醒家里的长辈,每一个动作都放得极轻。
他们像两只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在楼梯口对视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晚安”,便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
楚绵来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刚把钥匙插进锁孔。
“铃铃铃——”
寂静的走廊里,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尖锐响起。
楚绵吓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手一抖,差点把钥匙掉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地拧开门,闪身进了卧室,反手关上门,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迅速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凑到耳边。
“喂?”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气息。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激动到发颤的声音。
“楚小姐!是我,傅行!”
楚绵愣了一下。
“傅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傅蕴!是傅蕴!”傅行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急切,“他醒了!楚小姐,他刚刚醒过来了!”
楚绵闻言有些诧异,她预估傅蕴至少还要再昏迷一周才会醒。
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楚小姐,你能不能……能不能现在来一趟华夏医院?”
“他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别的医生我信不过,我只信你!”
傅行的语气近乎恳求。
“好,我马上过去。”
楚绵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地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揣进兜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是抓起车钥匙,又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她再次像个小偷一样溜下楼,穿过黑暗的客厅,走出了别墅。
跑车的灯光划破了沉沉的夜色,朝着华夏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被淹没在黑暗中的华夏医院没了白日里的嘈杂,只有几个医生护士还在各个病房做夜间检查工作。
楚绵到VIp病房时,里面只有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傅蕴,还有傅行和那个主治医生,张医生。
两人见楚绵来,立即围了上去。
这么晚还让楚绵亲自赶来,傅行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楚小姐,真是对不住了,这么晚了还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