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夜市,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更加热闹。
韩牧与唐怜儿一路并肩走在锦江畔的街道上,四周灯火如昼,映得两人面庞都染上了一层暖色。
沿街的店铺门前挂着各式灯笼,有绘着仕女图的绢灯,有写着诗词的纸灯,更有精巧的走马灯在晚风中轻轻旋转,将光影投在青石板路上,如同流动的星河。
“韩大哥,你看那家'醉仙楼'如何?听说他家的樟茶鸭子是成都一绝,咱们也逛了大半个时辰了,我带你去品尝一下成都最美的美食,”唐怜儿指着前方一座三层木楼,楼前挑着大红灯笼,门楣上黑底金字的匾额在灯火中熠熠生辉。
韩牧顺着她纤指望去,只见那酒楼门前车马盈门,进出之人衣着光鲜,显然是个上等去处。他正要答话,忽听身后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百姓惊慌的叫喊。
“让开!都给我让开!”
一队约莫二十人的宋军骑兵正策马冲入人群,领头的军官三十出头,面如刀削,眉间一道疤痕更添几分凶相。他手中马鞭挥舞,毫不留情地抽向躲避不及的路人。
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农动作稍慢,便被一鞭抽在背上,粗布衣衫顿时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啊!”老农痛呼一声,担子里的梨子滚落一地,被马蹄践踏成泥。
街道顿时大乱。商贩们手忙脚乱地收摊,行人四散奔逃,有小孩与父母走散,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韩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唐怜儿手腕,将她护到路边。
“这些官兵好生无礼!”唐怜儿蹙眉道,手已按在腰间短剑上。
韩牧目光紧锁那队骑兵,沉声道:“成都街头,怎么会有行事如此莽撞的宋军军官?”
就在此时,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被慌乱的人群撞倒在地,正坐在街道中央揉着眼睛哭泣。那领头的军官非但不勒马,反而狞笑一声,马鞭一甩,竟是要纵马从小女孩身上踏过!
韩牧瞳孔骤缩,内力瞬间流转全身,正要跃出相救,却见人群中两道身影比他更快。
一道灰影如鹞子翻身,从街边茶棚顶上飞掠而下,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小女孩抱起,几个起落便到了安全处,另一道黑影则如猛虎出闸,直接冲向那军官坐骑,双手如铁钳般抓住马辔,竟硬生生将那狂奔的军马勒停!
马匹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嘶鸣。马背上的军官猝不及防,险些摔下,恼羞成怒之下,挥鞭就向制马之人抽去:“哪里冒出来的刁民!”
鞭影如蛇,在空中发出“啪”的脆响。
那人却不闪不避,右手一抬,精准地抓住鞭梢,顺势一拽。那军官顿时失去平衡,从马背上重重摔下,头盔都滚出老远。
“快,保护大人!”随行的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刀下马,将两人团团围住。
直到此刻,韩牧才看清那两人模样。
救小女孩的是个三十三四岁的男子,身着灰色劲装,面容刚毅,左眉上一道旧伤格外显眼。
制马夺鞭的则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身黑色短打,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
“这两人虽然看着没有半分内力,身手倒是不错!”
韩牧以神识探查到两人体内并没有半点内力存在,当即明白他们一定也是寻常的练武之人。
此刻,那摔得七荤八素的军官已被手下扶起,他满脸尘土,额角还擦破了一块皮,显得狼狈不堪,他一把推开搀扶的士兵,起身后拔出腰间佩剑,指着李好义怒吼:“反了!反了!给我拿下这两个逆贼!就地正法!”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方才李好义徒手制马的功夫,显然不是寻常之辈。
李好义冷笑一声,将夺来的马鞭随手折断掷于地上,声如洪钟:“我大宋军人当以守土安民为己任!尔等身为官兵,不思保境安民,反倒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肆意鞭打百姓,该当何罪?”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那军官被他气势所慑,竟不自觉地后退,直到背抵马鞍,无路可退。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军官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族兄乃利州西路都统制麾下副将王德彪!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好义闻言,不怒反笑:“好一个副将的族弟!难怪能如此嚣张!”话音未落,他突然出手如电,“啪啪”两声脆响,那军官脸上已挨了两记耳光,顿时肿起老高。
“这两巴掌,一记为你鞭打百姓,一记为你仗势欺人!”李好义厉声道。
军官被打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歇斯底里地吼道:“杀了他!你们给我杀了他!”
士兵们正要动手,李好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高举过头:“你们几个看好了,兴州正将李好义在此!谁敢造次!”
月光与灯火交映下,那铜牌上“承忠郎、兴州正将”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士兵们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正将乃一路军中的重要职位,远非他们这些小卒能抗衡。
那军官也傻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真是……”
“怎么,本将军还要你来验明正身?”李好义冷笑,“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成都知府程大人,让他评评理?”
军官闻言,腿一软竟跪了下来:“李、李将军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此时,杨巨源已安抚好小女孩,将她交还给匆匆赶来的母亲,那妇人抱着孩子连连叩头,泪流满面:“多谢两位恩公救命之恩!”
四周围观的百姓见军官伏罪,也纷纷鼓起勇气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控诉起来。
“这些官兵经常这样横行霸道!”
“上个月,张老汉的孙子就被马踩断了腿!”
“请李将军为我们做主啊!”
李好义环视众人,朗声道:“诸位乡亲放心,此事我必上报程知府,严惩不贷!大宋军人本该护佑百姓,岂能欺凌弱小?”
百姓们闻言,纷纷鼓掌叫好,那军官面如土色,连连叩头:“小的知错了,求李将军开恩……”
李好义冷哼一声:“滚吧!回去告诉你那族兄,若再纵容部下欺压百姓,我连他一并参奏!”
军官如蒙大赦,在手下的搀扶下狼狈上马,灰溜溜地逃走了。
百姓们发出阵阵欢呼,韩牧和唐怜儿在人群中静静观察,两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唐怜儿低声道:“不错不错,这两人武功不俗,且心怀正义,倒也是称得上一方英豪了。”
“不错,”韩牧微微颔首,“尤其那李好义,身为朝廷将领却能为民请命,实属难得。”
韩牧此前正感叹当下四川境内没有大将可用,这个李好义就这样冒了出来。
两人的出现让韩牧心中一喜,他心念一动,身形如鬼魅般穿过人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好义和杨巨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