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韩牧双手同时按在两人肩上,一股如山岳般的内力缓缓压下。
二人同时色变,想要抽身抵御,杨巨源肌肉虬结,力贯双臂,李好义则气沉丹田,正想发力,可任凭两人如何发力,他们只感觉肩头上的力道如同泰山一般沉重。
韩牧通过亲自试验,发觉两人身体素质还算可以,武功身手大致和杨铁心不相上下。
韩牧双手一松,李好义和杨巨源猛然转身,只见一位身着道袍的少年站在身后,面容清俊,目光如电。
“啊——不知阁下是何人?”杨巨源沉声问道,眼中警惕之色未消。
韩牧微微一笑,拱手作揖:“贫道全真教韩牧,适才见二位侠义之举,心生敬佩,特来相见,方才不过想试探两位的身手而已,还希望不要见怪才好!”
“全真教?”李好义眼中闪过惊讶。
“可是终南山重阳宫的全真教,天下武学正宗,还是江湖第一大门派。”
“正是。”韩牧微微点头。
李好义与杨巨源对视一眼,对着韩牧同时抱拳行礼,全真教乃当世大派,昔日王重阳武功天下第一,全真教在江湖的地位更是武林泰斗,二人自然心生敬意。
“原来是全真教真人,”李好义神色缓和,“在下乃是兴州正将李好义,这位是我的好友,川北义士杨巨源,我们在川北一代被江湖人称'川北二杰'。”
杨巨源爽朗一笑:“没想到小真人年纪轻轻,内力却如此深厚,全真教果然名不虚传!”
唐怜儿此时也走上前来,韩牧给他们介绍道:“这是蜀中唐门的唐怜儿姑娘。”
杨巨源和李好义一听唐门之名,对着唐怜儿也是微微抬手。
四人寒暄一番,韩牧见二人豪爽正直,心中已有结交之意:“二位若不嫌弃,不如我们寻一处酒楼共饮几杯?贫道初到成都,正想请教当地风物。”
李好义大笑:“好,正合我意!前方'醉仙楼'乃成都第一名楼,酒菜俱佳,不如就去那里?”
杨巨源拍手称快:“好!今日得遇全真教高人,定要痛饮一番!”
醉仙楼高三层,飞檐翘角,灯火通明,四人上了顶层雅间,推开雕花木窗,整个成都夜景尽收眼底。
小二送上陈年花雕和八样精致小菜,李好义举杯道:“今日我们兄弟得遇全真教的小真人、还有唐门的唐姑娘,实在是缘分,来,先干一杯!……”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韩牧对着李好义开口问道:“阁下年纪轻轻就是一州正将,想来也是一员猛将,看这位杨兄也是身手不凡,不知这位杨兄如今身居何职?”
一旁的杨巨源闻言当即对着韩牧抱拳道:“惭愧,在下出身寒门,虽心怀报国之志,却无报国之门,十年前,受刘光祖大人举荐这才进入军中,目前担任都头一职。”
“都头?”
韩牧微微一怔,都头相当于最低阶的武官,就是对比刘好义的一州正将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更何况,他的年岁还要长刘好义几岁。
“看来,还真是埋没人才?”
杨巨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仰头饮尽杯中酒,苦笑道:“小真人有所不知,如今地方上用人,重门第轻才能,我杨某一介寒门,纵然有些许本事,又能如何?”
一旁的李好义却拍案道:“欸,杨兄此言差矣!你那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整个川北军中谁人不知?”
“只是当下还没有伯乐发现你这匹千里马而已,加之此前川北军政大权皆在吴曦手中,他一向只重嫡系轻忠义之士,这才……”
提到吴曦,席间气氛骤然凝重。
三个月前,利州西路经略安抚使、太尉吴曦暗中勾结金国,企图叛国投敌的消息震惊朝野,虽然事情被及时揭露,一夜之间吴曦伏诛,但此事给四川军民造成的震动至今未消。
“嗨,说起吴曦那厮,当真是埋没了昔日吴玠、吴璘两位名将的名声!”李好义愤然道,眼中怒火燃烧。
“吴家两代忠烈,吴玠公守和尚原,吴璘公战仙人关,哪一仗不是血染战袍?如今出了这等不忠不义、叛国求荣的子孙,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杨巨源沉声道:“吴曦贪生怕死,见金人势大就想投靠,殊不知金人狼子野心,岂会真心待他?我曾在利州军中见过他几次,那人眼高于顶,对士卒苛刻,早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牧静静听着,注意到杨巨源说话时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深沉的忧虑,他问道:“杨将军似乎对未来天下大势颇有见解?”
杨巨源放下酒杯,正色道:“小真人有所不知,如今山东义军夺回山东路,金人必然震怒,依我之见,不出两年,宋金之间必有大决战,届时我大宋若要收复中原,四川必须出兵北伐陕西,从而牵制金人左路大军。”
他手指蘸酒,在桌上画出一条线:“从大散关出,取凤翔,下长安,与东线大军形成夹击之势,此乃当年岳武穆未竟之志啊!”
韩牧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赞。这杨巨源不仅武艺高强,对战略竟也有如此见识。他追问道:“那依杨将军之见,四川如今该如何准备?”
“当然是积极练兵!”杨巨源斩钉截铁道,“四川多年未经大战,军备废弛。必须立即着手整顿军务,操练士卒,储备粮草,特别是利州两路一带,地处要冲,更应严加防备。”
李好义插话道:“杨兄说得极是。我在兴州军中,亲眼所见,士卒懈怠,器械不修。无论是金人从陕西南下,还是我们出蜀北伐陕西,以现有的军力恐怕会出现兵源不足的情况。”
杨巨源长叹一声:“南渡以来,朝中诸公,或贪图安逸,或畏惧金人,少有敢言战者。可怜我大宋河山,半壁沦陷已近百年!”他说到激动处,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杯盘叮当作响。
“两位倒也不必如此哀怨,如今大宋朝廷上下正在积极准备北伐事宜,首相韩侂胄,枢相辛弃疾,计相杨万里皆是坚定的主战派,未来,你们一定有用武之地。”
李好义和杨巨源闻言脸色微微舒展,尤其是杨巨源感叹的开口道:“小真人所言极是,如今辛枢密主管全国军政,他可是坚定的北伐派,我早就听闻过辛枢密的大名。”
“听说此次吴曦暗中投金一事,便是辛枢密委派人前来四川解决,否则,吴曦贵为一路之经略,如何一夜之间就被擒拿,他麾下可是有数万大军。”
李好义和杨巨源自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正在和他们喝酒的人,就是大宋的国师,四川新任宣抚制置使,四川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
韩牧看着李好义和杨巨源好奇的继续发问道:“贫道有一个猜想,假如让两位将军统兵,你们认为,当下四川地区应该如何布置兵马,才能有利于未来北伐陕西之战。”
李好义微微思索,杨巨源当即开口道:“自然是以招募精兵布置于川北一带,如利州东路下辖的兴元府,还有在利州、剑州一带修建粮仓,并且依托蜀道之艰险布置精兵强将立即练兵备战,同时在大散关一带加上戒备,只待时机一到,便可挥师北上。”
李好义听闻后极为赞同。
“杨兄之言极为道理,他自小在利州东路下辖的利州长大,对于利州一带的地理条件十分属实,将来,四川若要出兵北伐陕西,则必定要走金牛道,提前在利州一带训练大军,准备粮草则是最为便捷。”
韩牧凝视杨巨源片刻,忽然问道:“哦,杨将军是利州人?”
“正是,利州昭化县人。”杨巨源答道。
韩牧没想到杨巨源和他居然是老乡,当即心中有了决断,此人必须重用,必须得加官进爵。
韩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是,巧了,韩某祖籍也是利州!如此说来,我们还是同乡。”
杨巨源闻言也是高兴不已。
韩牧看着杨巨源,因为两人的同乡之谊,关系自然更近一层,虽然两人的时间线跨越了千年,但能遇到如此有作为有担当的老乡,自然要格外的器重。
韩牧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杨巨源有勇有谋,更重要的还是他的老乡,李好义忠勇可嘉,年轻有为,两人都是可用之才,若能在四川扶持他们两人尽快练兵备战,将来必有大用。
酒至半酣,韩牧看着眼前这两位热血将领,心中感慨万千。
南宋偏安一隅已近百年,多少忠义之士报国无门,如今金国内忧外患,大宋朝堂则是欣欣向荣之态,正是收复河山的大好时机。
“杨兄,李兄,”韩牧举杯,郑重道,“今日得遇二位,如见故人,两位一腔热血,我坚信,你们一定会受到重用,成为像吴玠吴璘那样的一代名将。”
杨巨源和李好义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举杯过顶:“那就谢过小真人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