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一角缓缓拉开，阳光从窗缝中洒进来，将屋内那层沉沉的死寂撕开一道缝隙。
少年站在光里，白衣染着几滴灰尘，头发软软贴着额前，眼神干净得像什么都没看见。
“我叫……苏戈。嗯，姐姐，我是苏戈。”声音不重，甚至有些轻快，却像一颗石子丢进死水中，荡起了让人无从招架的涟漪。
向清满手血污，站起身来，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看着这个男孩，被阳光包围着，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光影。
而身后，周璃倒在阴影中，那具熟悉的身体终于永远沉默，像是从这个疯狂的世界中退了场。
“你……你知道她是谁吗？”向清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干涩的颤音。
苏戈眨了眨眼，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的人，眼里一瞬间有些茫然，随后又恢复了安静，他轻轻点头：“我知道……她是……嗯，是她把我带来的。”
“你记得你……从哪来吗？”琳梵跟着问，语气已然低缓。
苏戈用力地想了想，眉头也皱了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没有她就没有我…”
“就没有…你？”向清难以置信地重复着。
苏戈认真点头，语气像是陈述天气，“嗯，她说……我能在梦里生存，那也能在这里生存。”
琳梵沉默，她已经隐约明白了周璃的动机，却怎么都无法把『自杀』和这安静的少年对上。她想起周璃那句：『你想问什么，就问他吧。』
可她能问什么？这个少年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沉默像潮水要将人吞没时，向清忽然低声开口：“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学校里死人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琳梵深吸了口气，看着地上的周璃，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所有人……都了解她的性格。”
“——砰！！！”
宿舍门被一脚踹开，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门板差点都被踹掉半边。
一个身材魁梧、背挺得笔直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穿着印着『校园设备管理组』字样的校工制服，手里拎着一根粗得离谱的电线缆，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扩音喇叭，胳膊上纹着一个带墨镜的笑脸刺青。
他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目光扫了一眼屋内，定格。
三秒后，眉毛一挑，瞳孔地震：
“……我靠。”
宿舍内。
地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破碎的玻璃器材凌乱一地，周璃躺在角落里，已经没了气息。
向清跪在血泊边，泪流满面，手指还沾着血。
琳梵站在阳光最亮的地方，眼中装满了疲惫，桌旁还放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而窗边那个小男孩，白白净净，眼神澄澈，像刚从蛋壳里出来似的，正仰头看他。
刘师傅愣了一秒，下一秒，嗓门已经震破天际：“你们在宿舍练尸啦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
他直接冲进来一脚踢开一旁的瓶子，声震屋顶：“谁他妈又在搞通灵啊？昨天是楚澜在顶楼喊月光，前天屿贺在澡堂召绪体，今天你们直接把人练出来了？？？”
向清：“我……不是……”
他根本不听，指着苏戈大喊：“这小孩哪来的！？你别告诉我你们是拿血换命开窍的！这哪是宿舍！这是炼金房！是炼！金！房！”
琳梵：“……”
“你们知道梦学院去年几次消防演习为啥被取消吗！？”他忽然转身怒吼，“不是因为设备不到位，是因为你们学生随便一发心涌就能把水管炸了！！！”
他一边吼一边拿出对讲机狂摁：“三楼，三楼！梦学院女生宿舍c区发生重大炼尸事件！现场有尸体、有新生、有未知儿童！需要立刻支援！我重复一遍，她们在宿舍里搞出人命啦！！！”
琳梵头皮一麻：“……等、等一下！”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分钟后，整个三号楼炸了锅，梦学院五位教职人员飞奔赶来，门口还多了两个持械校卫队队员，手里拿着抑制型绪量压制枪。
一位副导师冲进门，正要质问，眼神一扫，先是落在苏戈身上，又落在血泊中的周璃，愣了两秒，咽了口唾沫：“……炼、炼尸术？”
另一位年纪更大的教师看向校工：“你亲眼看到她们施术了？”
“废话！”刘师傅炸了，“我一推门她们三个人还围着地上念咒呢！！你看那符文你看那图纸！还有那血，绝对不是平常学习的那种血腥程度！！！”
苏戈：“我……我刚才是自己走出来的……”
刘师傅瞥了眼苏戈，又眼神复杂的看了看琳梵，嘟囔了一句：“还别说…炼的跟真的一样。”
他一边念叨一边往门外走，但还没出门，就被楼下冲上来的另一位校工拦住了。
那人大口喘着气，一抬头看见屋里的情景，脸色瞬间变了。他一脚踹开人群，冲进来，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哆嗦着挤出一句：“……是、是周璃？”
气氛陡然凝固。
“你、你认识她？”向清声音都有点发虚。
那人脸都白了：“我修电灯那天她还在门口跟我打招呼……你们……你们该不会……”
一瞬间，他的声音拔高了半个音阶：“这不是炼尸术！是真的杀人了啊！！！”
围观的学生彻底炸了。
“我靠！真死人了？！”
“谁干的？！谁杀的？！”
“我就说这屋子老有奇怪味道！！！”
还在发呆的刘师傅被这一吼吓得倒退一步：“……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
然后就是一阵人群骚动，有人已经拿出通讯器报告校方，有人直接往外跑，不到一分钟，言慕笙就过来了。
她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屋里的三人，地上的血迹，还有满地残破的实验器材。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周璃身上，然后慢慢转向琳梵与向清。
那眼神太冷了。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却让人如坠冰窖。
“是你们做的？”她声音很低，像是刚刚醒来。
琳梵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背后传来一声尖叫。
“我、我早就知道她们不正常！！！”
是夏歆。
她挤进人群，脸色煞白，看见地上的血几乎当场晕过去，但她还是指着琳梵，颤抖着喊道：“她们、她们……她们杀了周璃！！我听到她们吵架的声音！！她们有矛盾的！！我亲耳听见的！！”
气氛再次炸裂。
“吵架？有动机？”
“琳梵不是梦学院的吗？她怎么能——”
“她也太冷血了吧……”
所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愈演愈烈。
而房间的两个主角，向清还在发抖，根本说不出话，而琳梵，面色如常，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夏歆乱讲话她早有预料，但这节奏太快了，她们根本没有还口的机会。现在不止是误会的问题，是已经变成『人证俱全』的既定印象。
她抬头，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阳光，轻声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