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吟诵,以他为中心,一个完美的圆周骤然浮现!那圆弧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都更加夺目,它赤红发亮,边缘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核心却是一片深邃、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极致黑暗!
这景象,不像是人世间应有的力量,更像是日全食的具象化——月亮暂时遮挡了日光,但那明亮而灼热的日冕,却顽强而暴烈地从月影的周围疯狂散逸出来!这便是超越常规言灵图谱记载的禁忌之力——“黑日”!
昂热脸色凝重,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疾退,远离那轮黑日的范围。他曾经见识过这个言灵的最终形态,那根本不是屠戮,而是湮灭,是行走于人世间的死神本身!
此刻的上杉越,站立在那轮缓缓自转的黑日正中央,身形在流云般被牵引的火焰与尘埃中若隐若现,竟给人一种宝相庄严、威仪具足的错觉,如同站在业火红莲中的佛像,沉静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这神临般的一幕。下一刻,那轮黑日缓缓地旋转起来,并且速度在瞬息之间攀升至恐怖的程度!它产生了无法抗拒的吞噬之力,疯狂地抽吸着周围的空气,形成了猛烈的飓风!人工岛附近的风向被彻底搅乱、强行扭转,建筑物的碎片、海水、甚至是沉重的废弃汽车残骸,都被这股狂暴的引力扯起,身不由己地投向那轮黑色的死亡日轮!
而那片刚刚涌来、几乎要淹没一切的尸守潮,首当其冲!
飓风席卷而至,尸守群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住。它们尖锐的指爪死死抠入地面,试图对抗这恐怖的吸力,但那沛莫能御的力量将它们的长尾、甚至整个后半身都强行扯向空中!无数条扭曲的、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蛇尾在空中疯狂摆动,如同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死亡的麦田,景象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前排的尸守再也无法抵抗,它们抠抓地面的指爪在混凝土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却依旧被连根拔起,发出无声的嘶嚎,翻滚着、碰撞着,被强行拖向那轮吞噬一切的黑日!
碰撞,开始了!
尸守的身体一旦触及那赤红发亮的日冕边缘,坚硬的鳞甲瞬间如同脆弱的纸张般被点燃、撕裂!它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哀鸣,就被那极致的引力和高温彻底粉碎、瓦解,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被吸入核心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日,如同一个不知餍足的黑洞,以尸守潮为食,在人工岛的边缘,展开了一场单方面的、残酷到极致的屠杀!上杉越如同神话中走出的毁灭之神,那轮吞噬一切的黑日在他身前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引力与高温。他双臂展开,维持着这个禁忌的言灵,所有的精力与意志都倾注于前方,化作碾碎尸守潮的战争机器。赤红的日冕边缘,尸守如同扑火的飞蛾,在触及的瞬间便化为灰烬。
然而,再强大的战争机器也有其弱点,尤其是当他将全部力量集中于一点爆发时,他的背后,便是最大的空门。
尸守并非毫无智慧的野兽,它们残存的本能驱使着它们寻找猎物的破绽。一些尸守绕过黑日那恐怖的正面吞噬范围,如同鬼魅般从侧翼、从废墟的阴影中悄然潜出,扭曲的肢体蓄势待发,目标直指那毫无防备的后背——上杉越的心脏!
但它们的利爪,永远无法触及目标。
因为一道银色的闪光,如同死神的叹息,总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悄然降临。
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位时间零的掌控者,如同最忠诚的守护之影,始终游弋在上杉越身后数尺的范围内。他的动作优雅而精准,在放慢的时间流中,尸守那迅捷的扑击慢得如同定格动画。
折刀在他的手中跳跃,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没入一头尸守的眼窝、下颌缝隙或是直接贯穿心脏。他并不追求狂暴的斩击,而是极致的效率,刀锋沿着最脆弱的骨缝切入,以最小的力量达成最彻底的死亡。墨色的血液不断喷溅,在他昂贵的西装上增添新的印记,他却毫不在意。
他就像一道无形的壁垒,一座活动的要塞,将所有来自背后的威胁尽数斩落。没有一头尸守能越过他划定的死亡界限,去打扰那位正在施展灭世伟力的故人之后。
前方,是焚天煮海的黑日,是上杉越以“皇”之血统驱动的毁灭风暴。
后方,是密不透风的刀光,是昂热以百年历练铸就的绝对守护。
两人一攻一守,一动一静,构成了这绝望战场上最令人震撼与安心的画面。
趁着上杉越那堪称神迹的“黑日”将前方清空出一片短暂真空地带的间隙,恺撒和楚子航背靠着一辆侧翻的集装箱卡车,得以喘息片刻。
恺撒甩了甩七宗罪上粘稠的黑血,看了一眼身旁呼吸依旧有些急促的楚子航,难得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疲惫却依旧张扬的笑容:“看来带着你这个‘人形炸弹’也不算太坏,至少清场效率够高。不过下次放火前能先打个招呼吗?我可经不起这么烤。”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格开一只被风暴卷来的尸守残肢,简短回应:“下次尽量。你的头发,焦了。”恺撒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的金发发梢,果然触到一点卷曲焦糊感,脸色顿时黑了一下。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比起头发,还是能像现在这样插科打诨比较重要。
就在这时,熟悉的直升机轰鸣声由远及近,压过了战场噪音!
“是我们的飞机!硫磺炸弹到了!” 恺撒精神一振,抬头望去。
楚子航调整着握持长刀与 “傲慢” 的姿势,黄金瞳中闪过一丝锐光——任务的关键,终于到了。只要启动这颗特制炸弹,利用硫磺对龙族血统的特攻毒性净化这片区域,他们就能撤离这处绝地。
然而,还没等他们脸上的轻松维持一秒,第二阵截然不同的直升机旋翼声紧接着传来!
又一架直升机冲破雨幕,出现在人工岛上空,其涂装和型号与他们等待的、以及上杉越乘坐的那架都完全不同!
“那是什么?” 楚子航眉头瞬间锁紧。
恺撒也收敛了笑容,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与茫然:“不知道……情报里没有提到会有第二架支援飞机。这家伙是来干嘛的?”
战场的另一端,将战线奋力向海边推进的两人之中,昂热率先显露出了疲态。
他战斗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从最初的防御战到后来的反击,他始终处于最高强度的厮杀中。更致命的是,他长时间维持着 “时间零” 的领域,这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辅助恺撒和楚子航完成那些不可思议的配合。如果只是独善其身,这位老人或许还能支撑更久,但分心他顾、多次极限操控时间,对他已经不再年轻的躯体的负担是毁灭性的。
他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呼吸变得粗重,额头上沁出大颗的冷汗,顺着坚毅的脸颊滑落。折刀挥舞的速度,微不可察地慢了一丝。
然而,就是这一丝的虚弱,立刻被那些对生命气息极度敏感的尸守捕捉到了!
几只如同猎犬般匍匐前进的尸守眼中幽光大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从昂热视觉的死角猛地弹射而起,利爪直取他的后心与脖颈!角度刁钻,速度惊人!
“昂热!” 上杉越立刻察觉到了背后的危机,但他正全力维持着身前那轮吞噬一切的 “黑日” ,庞大的力量和精神都倾注其中,根本无法在瞬间调转这毁灭性的言灵方向,甚至连回身都来不及!他只能发出一声焦灼的怒吼。
眼看昂热就要被尸守的利爪撕碎——
咻——!
一道无形无质、却凌厉到极致的斩击,如同新月般从天而降!
它没有颜色,没有轨迹,甚至没有引发太大的声音,但其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切开了。那几只扑在半空的尸守,身体骤然僵住,随后如同被最锋利的线划过,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两截,切口光滑如镜!墨色的血液直到残躯落地才喷涌而出。
第二架直升机的舱门处,一个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静立在那里,她长长的暗红色发丝在狂风中舞动,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流转着足以裁定生死的力量。正是上杉绘梨衣!
在她身边,路依依也同样纵身跃下。她的眼神与之前相比,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经历过洗礼后的坚定与冷冽。
绘梨衣手中那柄樱红色长刀仿佛与她一体,她甚至不需要使用那毁灭性的言灵“审判”,仅仅是信手挥洒,刀锋带起的凌厉风压便已化作无形的利刃。被狂风卷起的建筑碎片、金属残骸,乃至溅起的水滴,都在瞬间被赋予了致命的锋锐,如同巨大的镰刀般向前横扫!
“嗤嗤嗤——!”
密集的切割声响起,冲在最前方的尸守潮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犁过,瞬间肢解、破碎,硬生生在被黑色潮水淹没的岛屿上,清理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空白区域!
这摧枯拉朽的攻势,与上杉越“黑日”那吞噬一切的霸道截然不同,更带着一种裁决万物、横扫千军的绝对气势。
汹涌的尸守潮,竟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凝滞。这些没有理智的死物,残存的本能也让它们感知到了前方那娇小身影所带来的、等级完全不同的死亡威胁。它们嘶吼着,暂时停止了无谓的冲锋,焦躁地用利爪刨着地面,幽深的瞳孔集体望向远处的海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而那里的海水之下,一道巨大到令人心悸的背脊正缓缓浮现,阴影笼罩了附近的海域——那是用古龙尸体制成的、尸守中当之无愧的首领正在逼近!
后方,上杉越扶着几乎脱力的昂热向后撤退。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个手持樱红长刀、屹立在万千尸守之前的身影。那暗红色的长发,那决绝的姿态……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保护欲瞬间淹没了他。
“昂热!她……她是不是……?” 上杉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抓住昂热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昂热喘着气,点了点头:“她就是上杉绘梨衣。”
“绘梨衣……我的女儿!” 上杉越喃喃道,激动之下,他猛地松开了扶着昂热的手,竟是要把昂热推开!
“喂!” 昂热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进旁边堆积的尸守残骸和黑日燃尽的灰烬里,狼狈地稳住身形,怒道,“你搞什么鬼?!”
上杉越却根本顾不上他,花白的头发都几乎要竖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指着前方,对着昂热几乎是吼叫着:“胡闹!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让我的女儿面对这种东西?!让我上!你!立刻!马上!带她离开这里!现在!立刻!” 他急得语无伦次,仿佛绘梨衣正站在悬崖边缘,随时会掉下去。
昂热好不容易顺过气,被他这蛮不讲理的态度气得直翻白眼:“我根本就没叫她们来!而且你自己看看,她那样子像是需要帮忙的吗?!”
“我不管!” 上杉越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触动了逆鳞的雄狮,“那是我的女儿!我绝对!绝对不能让她面对这种危险!一根头发都不行!”
他怒吼着,竟真的不管不顾,提着双刀就要冲上前,试图将绘梨衣护在身后,完全无视了那暂停的尸守潮和海中正在升起的巨大阴影。
绘梨衣微微歪着头,清澈如红宝石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纯粹的不解,看着这个突然冲到自己面前、张开双臂试图将她护在身后的陌生老人。
而上杉越,在与那双清澈眼睛对视的瞬间,满腔“父亲”的怒火与保护欲竟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溃散,化作了一种更深层的、近乎惶恐的无措。这个曾在黑道顶端叱咤风云、其后又隐于市井数十年的男人,此刻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人生履历中,从未有过“父亲”这一角色的模板。他自己的父亲,那位同样身负“皇”之血统的男人,为了保全尚在襁褓中的他,被迫屈从于家族的意志,被带离欧洲,返回日本的牢笼,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阴影里。父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模糊而悲壮的背影,一段充满缺憾的空白。此刻,当他面对这个流着自己血脉、已然亭亭玉立的女儿时,那份深植于血脉中的遗憾与从未学习过的责任感,让他笨拙得如同一个初次握刀的少年。
情急之下,他只能生硬地板起脸,试图建立起一丝可怜的权威,抬手指向昂热的方向,对绘梨衣说道:“听话!这里太危险了!快跟……跟昂热校长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们已经说好了!” 他试图借用昂热的权威,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绘梨衣看了看远处正在调息的昂热,又看了看上杉越,坚定地摇了摇头,用清脆的声音回答:“不要。绘梨衣,是来保护大家的。”
这简单的拒绝却让上杉越心头一紧,他完全不敢像对昂热那样蛮横,语气不自觉地软化成近乎恳求:“好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这里是男人的战场,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应该待在安全的后方,等着我们把胜利的消息带回去,那才是最好的!”
然而,绘梨衣再次摇头,她举起手中的樱红色长刀,眼神认真:“Sakura说过,绘梨衣的力量,可以保护大家。所以,绘梨衣要和依依一起来,守护大家。”
Sakura?这个名字,瞬间打破了上杉越勉强维持的镇定。一股无名火骤然窜起——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小子,顶着个花哨的名字,竟敢对他珍贵的女儿灌输这种危险的念头?让她依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那小子自己又身在何处?竟敢让他上杉越的女儿独自踏入这等绝地!一股要将那素未谋面的“樱花”拧成麻花的暴戾冲动,在他胸膛里剧烈翻腾。可他看着绘梨衣那认真而坚定的眼神,所有翻涌的情绪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只能憋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