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循着钟葵的声音回头看去,她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放在门口的其中一个模特,它的手臂朝前,仿佛指向某个地方。
“这胳膊不是它的吧?”钟葵说道,撩起模特的袖子,模特露出了胳膊和躯干衔接的地方,果然是硬接上去的,接口的地方因为粗暴塞进去都已经开裂了。
更加让人不安的是,这个模特身上穿的衣服颜色正是赵宏达说的“西瓜红”。
赵宏达第一个到了这个模特边,刚准备开口,钟葵抢在他前面说道:“别告诉我这个模特不是你装扮成这样的?”
赵宏达愣愣地点头,疑惑道:“我都没留意,这东西什么时候被摆成这样的?”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这衣服我本来挂在那里卖的。”赵宏达一指墙上,果然有个挂衣服的地方空了。
也许如果不是赵宏达刚才那番关于红毛衣女人的回忆,没有人会在意这个随意摆放在门口的模特。
但是此刻,模特被磕花的残破指尖指向前方,齐飞顺着它所指的方向望去,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通向街区的另一头。
钟葵似乎又看到了什么,扯开模特那西瓜红衣服的领口,只见它的胸口赫然画着奚河那标志性的怪物涂鸦,她忽然大笑了起来:“他可真会玩呢,看来是找到赵宏达的奖励。”
日头西斜,金色的阳光从商场的玻璃幕墙反射过来,让人睁不开眼睛,快到了回家的时间,原本因为炎热而行人寥寥的马路渐渐热闹起来了。
模特所指的那条小巷在马路对面,穿过人行横道,仿佛他们才是那被牵了线的人偶,一步步朝着未知的终点走去。
齐飞不由得呼吸急促,一半因为炎热,一半因为紧张,耳边隐约响起小男孩的声音,念着那首熟悉的童谣:
“弹珠滚,滚进洞,
一二三,数得清,
四五六,追得急,
七八九,赢到手!”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一颗弹珠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刚蹲下来将弹珠捡起,伴随着一阵轻巧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男孩追着弹珠到了他的近前。
“叔叔,能把弹珠还给我吗?”小男孩稚声稚气地说着,伸出了小小的手掌。
齐飞知道,此时出现的弹珠并非偶然,他蹲下来把弹珠放在了男孩的掌心,柔声问:“这首儿歌是谁教你的?”
“也是一个叔叔。”
“除了教你儿歌,他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有个和我一样的朋友,但是他的朋友不和他玩了,他很伤心。”
“还有呢?”
小男孩天真无邪地看着齐飞,忽然反问:“你是那个叔叔的朋友吗?”
这话让齐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终究还是回答道:“嗯,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小男孩听了,忽然把弹珠又送回了齐飞手里:“那个叔叔说,这颗弹珠是他朋友的,如果遇到他的朋友,就把这个弹珠还给他。”
齐飞站起身,看着手中的弹珠,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他知道,这就是奚河留在巷子里的线索,只不过,这个线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好像总是想把弹珠送给你。”钟葵在一旁悠悠说道。
她的话让齐飞若有所思,他想起了那个深夜,在翻查监控录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奚河的影像,他就拿出了一枚弹珠,对着监控摄像头,也是对着他,仿佛在和他说着什么。
“弹珠……”他喃喃着,盯着手中的这颗。
“在你的记忆里,奚河和弹珠,意味着什么呢?”钟葵那清亮的声音传来,让齐飞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江天意那满是担忧的眼神。
“我看……”江天意正要开口,钟葵已经挡在了他和齐飞中间,用充满了威胁的眼神看着他:“师兄,你也希望齐东郡平安回来吧?那就不要打扰齐飞回忆。”
江天意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回到了沉默。
而齐飞站在原地,又似乎穿过了眼前这狭长的小路,一直通往一处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那首童谣再次响起,弹珠在地上滚动着,依次进入了洞中。
只有一个地方还空着,那是“王洞”,谁的弹珠先落进王洞谁就会赢。
“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了!”齐飞忽然从回忆中苏醒似的,激动地双手抓着钟葵的胳膊说道:“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他重复着。
钟葵却很冷静,她那浅色的双眸注视着齐飞,似乎在帮助他集中精神不至于滑落到记忆的深渊。
“那个弹珠游戏,我想起来了!”齐飞依然很激动,这种激动远超调查有进展的喜悦,让一旁的江天意越加不安。
然而齐飞毫无察觉,他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只有我妈、奚河还有我会玩的游戏,我猜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自创的游戏规则。地上一共会有九个洞一排,我和奚河间隔着各守四个洞,谁先把四个弹珠都滚进对方的洞就算赢,但是还有个额外的规则,那就是作为起点的第一个洞,那是一个‘王洞’,当对方已经拿下三个洞之后,弱势的那方如果能把弹珠丢入‘王洞’,就可以实现反转,直接获胜。起点,钟葵,你明白吗?起点就是终点。”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钟葵,并没有如齐飞一样的兴奋,只是淡淡地问道:“一切的起点,是什么呢?”
此时的齐飞,看向钟葵的眼神变得复杂,抓着她双臂的手越加用力,仿佛接下来的话难以开口:“钟葵,有一件事我一直想知道,那天在小白楼花园里发现的尸体,你是怎么联想到和三五镇的封家有关?”
“我只是猜测而已,毕竟那手掌是制陶的手艺人才会有的。”钟葵回答道。
“但是手艺人那么多,为什么你认定就是封永寿呢?”
此时的钟葵,嘴角终于难以抑制地上扬了。
她微微低头,那双眼死死地盯着齐飞:“奚河在暗示你什么,你宁可相信那个杀人魔,也不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