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重审时间提前的非常突然,但围在大理寺之外的人只多不少。
林家众人到的时候,恰巧碰上了镇远侯府的马车。
林知清瞥了一眼笑语晏晏的江云鹤,扭头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还是那个大理寺,但林知清每一次来,都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比如现在,桌案上置卷宗、惊堂木、签筒等物,堂中悬挂着“明刑弼教”的匾额。
大堂两侧列“回避”“肃静”牌,气氛十分庄严肃穆。
还未等她细看,江云鹤和江流昀便走了进来。
与林家人进来时的安静不同,江云鹤一来,这大理寺里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咚!”
“咚!”
“咚!”
堂外鼓声三响,阶下之人齐喝“肃静”。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身着绯红官袍,依次从侧门入堂,并坐主位。
下方则还坐着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监察御史等各司属官。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是“老朋友”了,立场也定得很死,林知清没有细看。
她将所有目光集中到了御史中丞王渊身上。
嗯……只第一眼,林知清就看了出来,这个王渊身上,有自家大伯的影子。
王渊的官服十分平整,仿佛没有一个皱褶,他的坐姿端正,背挺得很直。
与林从礼一样,这是个极其守礼的人。
这是林知清对王渊的第一印象。
只不过,王渊在看到林家人进来之时,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嘴角却微微往下撇。
林知清看得出来,这是不喜林家人的表情。
她还没来得及看出更多信息,周崇正便执圭起身,朗声道:
“今有重案一桩,事关当年望舒伯林从戎与大梁国书信往来,暴露我大盛排兵布阵,致使大盛兵士全军覆没之事。”
“今陛下下旨,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
“三司同僚既至,当秉公明断,勿枉勿纵——升堂!”
“威武~”
阶下之人再度齐喝,声振堂宇。
林知清心中微微提着一口气,大理寺主审谳狱,刑部执掌律法适用,御史台监审纠察,三方势力反应各司其职。
但主审官周崇正同镇远侯府同穿一条裤子,御史中丞也对林家颇为厌恶。
如今的形势对林家来说很不明朗。
林知清和林从礼立于堂上,而江云鹤则静坐于旁。
他毕竟是镇远侯,身份摆在那。
江流昀的目光没有从林知清身上掠过,只静静盯着前方。
刑部尚书微微颔首:“依大盛律法,当先核验卷宗,卷宗并无异常。”
他说完以后,周崇正紧随其后:
“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证据确凿,若林家人觉得其中有隐情,自陈案情以作供述。”
听到这话,林知清上前一步:
“见过各位大人,我父亲林从戎当年带兵攻打大梁,侧后翼突遭袭击,前有狼后有虎,形成合围之势,将大军逼入绝境。”
“我父亲自幼习武,幸之又幸存活下来以后,孤身潜入大梁军中,砍下敌军头颅。”
“可一年后,前御史中丞却突然参奏我父亲通敌叛国,并且拿出了一些莫须有的书信作为证据。”
“我父亲遭人构陷,失了性命,实属冤屈!”
“望各位大人明察秋毫,还我父亲清白!”
听到这些话,江云鹤微微皱眉。
周崇正神色不变:“林知清,你所言与卷宗相去甚远,并无参考意义。”
“来人,将当年之证物呈上。”
刑部尚书眸子微微一动,很快便有人呈上了先前林从戎通敌叛国的证物。
很快,几封泛黄的书信便被呈了上来。
林知清这是第一次看这些东西,她目不转睛盯着书信,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不过,那书信确实没什么问题。
字迹与林从戎一模一样,书信用词习惯也无甚区别。
周崇正再次开口:“证据在此,堂下之人可有异议?”
林知清当然知道这书信乃是伪造的,但她却无法证明这一点。
周崇正也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有此一问。
“此书信字迹同我父亲一模一样,我无甚异议。”
若是真没有异议,何必加前面那一句。
周崇正面色无异,再次看向刑部尚书。
这些证据皆出自刑部。
刑部尚书对林知清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他微微开口:
“刑部还留有人证以及证人证词,来人,传召证人。”
随后,一名满头白发的老者,一名年轻男子,一名妙龄少女都被带到了大堂。
几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下跪行礼的动作一气呵成。
看到那年轻男子,林从礼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林知清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据林知清所知,当年之事的重要证人基本死干净了,如今这三个,似乎都是些“边角料”。
她将目光放到了那年轻男子身上。
如若她没有记错,那么按照她先前的调查,这个男子就是之前跟在林从戎身边的小厮之子。
当年,林从戎的小厮是前御史中丞拿到书信证据的关键人物。
是那个小厮,亲手将证物交给前御史中丞的。
换句话说,是他背叛了林家,背叛了林从戎。
不过,他已经死在了一场意外里头了。
先前林知清尝试着寻找过小厮死亡的真相,只不过,他的信息被人完全斩断。
但如今,他的儿子却来了。
这就有些值得斟酌了。
其余二人也一样。
白发老者乃是多年前那场大战时的伙头兵,妙龄少女乃是死于大战中的一名将士的女儿。
这三人乃是多年前林从戎被定罪的次要证据,也是现在仅存的证人。
主要证据,当然是那些书信和已经死去的那些证人。
目前,书信找不出问题,林知清只能打起精神,想从这三人身上入手。
先前林从礼曾经同林知清说过一些证人的特征以及事迹。
林知清当时全力寻找过剩下的证人,但除了已死之人,有关这三人的信息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刑部将这三人藏得很深。
想到这里,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镇远侯先前的准备十分充足,连证人的保护都做得十分到位,林家如今却是被赶鸭子上架。
形势实在严峻。
与此同时,三人都开始讲述起了能直接或间接证明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情经过。
这些话他们讲过很多遍,在场的人有的听过很多遍,有的第一次听。
但大家都十分认真,生怕自己错过一点点细节。
大堂之外,还有一些百姓正在看热闹。
林泱泱等人也在人群当中,表情十分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