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双眼圆睁,嘴巴微张,倒茶的动作仿若凝滞,茶水溢出杯子都察觉不到。
他心中着实被张氏……不,是夫人,深深震撼到了。
此计甚妙呐,将这片因河水无法耕种的区域,改造成鱼陂养鱼……
赵破奴脑海中浮现出一座宏伟的房舍,从庭院到屋舍,都是用纣金装饰的画面.....
吃鱼对于大夏朝的平民百姓而言,实非易事,捕鱼是一门技术活。
一年四季,除却冬季,仅有三季可下河捕鱼。
平民百姓若在渭河捕鱼,会将所获的鱼贩卖给官商,官商挑拣最好的卖给少府,其余则卖给贵族人家,只有少量不算好的流入东西二市。
只因在水中捕鱼是极为危险的技术活,捕鱼的网和钓具使用起来并不方便。
故而从未有过大批量的鱼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渭河打出来的每一条鱼价格都不菲,平民百姓着实难以承受。
黄河之水大半流入渭河中,自然而然,各类鱼类亦顺着河道进入了渭河。
世人皆知黄河水底的鱼最为肥美鲜嫩,然而黄河波涛汹涌,异常凶险,常人断不敢为了几条鱼,冒着生命危险去捕鱼。
此次黄河水淹没周边数千里,那河水中岂不是鱼群密布?
赵破奴越想越是激动,这绝对是赚钱的良机。
原以为这张氏女不过是与寻常女子略有差异罢了,譬如,京中哪家贵女见了侯爷的俊美容貌,不皆是娇羞难当,言语间战战兢兢,生怕惹的侯爷不喜。
但只有这张氏女,面对侯爷的美貌,那是真的不见半分迷恋失态,甚至时常冷若冰霜。
出征廊西的时候,更让他见识到,张氏女与寻常女子迥异的勇气。
其余方面,便是在吃食上着实别具匠心,的确令人流连忘返。
赵破奴虽觉张氏女稍有不同,但内心着实钦佩却未曾有过。
此次她提出鱼陂养鱼,着实令他惊愕不已,首次正眼看待这张氏女,平素不声不响,却常常出人意料,令人惊诧万分。
只是关于这鱼陂,他尚有诸多不明之处,遂问道:“夫人,此周边数千里地域辽阔,难民人数多达数百万。
数百万灾民皆建鱼陂?咱们哪有如此多的粮食?”
芷兰双手抱于胸前,微微蹙眉“数百万灾民,咱们确实无法全部收归己用。朝廷不是已派人来迁徙灾民了么?也不必都靠咱们。
我估算,在濮阳这边建鱼陂,咱们能接纳二三十万。”
赵破奴猛地一拍大腿:“嘿,这两日那王太守逼迫咱们再迁徙二十万灾民。没想到,夫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曹牧谦面露沉思之色,他迁徙二十万,建鱼陂二十万,其他奉旨前来的再迁徙走几十万。
那梦中饿殍遍野的惨状或许会有所改变。
只是这粮食……
曹牧谦看向芷兰:“二十万灾民所需的粮食,远超你的想象。”
芷兰颔首“粮食珍贵,我也不会完全用粮食代替。
水中的各类鱼鲜不计其数,粮食加上河中鱼鲜,让这二三十万人勉强糊口应该可行,只要坚持到鱼陂的鱼长成,他们便不会饿肚子了。
她的空间还有鱼蟹,有粮和菜,只要她偶尔拿出一些,也能救济不少百姓。
只是这粮食还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和借口,她打算前往中山国购买一些粮食。
反正她的空间里有钱,大部分都是曹牧谦的家底。
只要鱼塘养起来,将来这些鱼能够贩卖出去,钱也能如数收回。
赵破奴一脸遗憾:“早知要建鱼陂,侯爷与太子封地的粮食就不该献了,留着给那帮佣工多好。”
曹牧谦凝视着芷兰,沉声道:“我原本计划抵达中山国后,多购置些粮食运回盛京储存。
既然要建造鱼陂,此次我便向靖王多购置一些。”
芷兰微微皱起眉头:“那靖王是否会愿意将这些粮食卖给我们呢?”
曹牧谦沉默片刻,“尽人事,听天命。”
“二十万灾民的粮食,数目不菲。
靖王即便再慷慨,也未必能持续不断地卖给咱们吧。”赵破奴虽觉得靖王为人豪爽,但毕竟是皇室子弟,那都精的很。
芷兰觉得赵破奴这话有理,她轻咬下唇,思索片刻后试探道:“不知这靖王对鱼鲜是否感兴趣?亦或是,中山国人对鱼鲜是否喜爱?
我们除了在中山国购买粮食,捕捞养大的鱼都可低价售予他们,或是用鱼与他们换取粮食。
若实在不行,便问问那靖王是否有兴趣与我们合作共同建造鱼陂?
有中山国作为依靠,届时,我们或许还能收容更多的难民。”
赵破奴连连摇头,既惊且喜地赞叹道“夫人……属下对您的钦佩之情,实在是难以言表!”
芷兰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想请侯爷看看此计是否可行?”
“可行,甚是可行!”赵破奴激动地拍着大腿,“此计犹如盘活了整局死棋,若是真能建成鱼陂,又与靖王合作。
那拯救的灾民数量将难以估量,届时,侯爷必将立下大功,又能赚取钱财。陛下定然会对侯爷大加赞赏。”
曹牧谦也下意识点头“既然如此,尽快出发至中山国。你去告诉王苒,让他迅速集结灾民。”
赵破奴兴奋点头,起身拱手“是。”赵破奴办起正事毫不含糊。
赵破奴离去之后,曹牧谦陷入了深思。
梦中黄河泛滥,淹没千里,土地尽废,无法耕种,难民流离失所,即便迁徙他处,也难以果腹。
关中无粮,盛京也因此陷入缺粮之危。
如今土地无法耕种,但可建立鱼陂养鱼,即便盛京无粮,但能有鱼鲜运入,如此,则可保人不死。
但梦中并无此法,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正在烹茶的芷兰。
梦中不仅无此法,更无她……
可她出现了,又有了解决灾民的计策,那梦中饿殍满地的惨象,是否会因她而改变……
曹牧谦喉咙滚动,端起茶杯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