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瑶搂着小女孩站在土地庙前,看洛宁城。正午时分,阳光正烈。城墙之上,一面旗子高高飘扬,是一块素布剪成的四方旗面,上面用黑墨写着一个周字,风一刮,露出粗糙的毛边。
真的很丑!
王苏瑶蹲下来,轻蹭小女孩的面颊,“妞妞,我们有米吃了。”
土地庙中的女子走出来,也都激动的抱在一起。
不远处的黄土大道上,洛宁知州带着几名属下骑马逃跑。王苏瑶知道,这是赵弘佑故意将人放跑的。
知州府沦陷,知州逃到相邻的城池,必然八百里加急报与汴京。三五日,若无兵马前来,说明,汴京危矣。
知州府内外架起了十口铁锅,米香飘满整个洛宁城。王苏瑶和赵弘佑站在城墙上,望向遥远的东方。
“二郎!”王苏瑶侧头,笑问:“我们现在算不算占山为王?”
赵弘佑将王苏瑶搂到身前,俯在耳边,轻声低喃:“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唤你一声王……婆!”
“赵弘佑!”王苏瑶转身捶上去。
王婆,有够难听的。
赵弘佑笑呵呵的握住,抵在自己的心口,一本正经的求教:“山大王的老婆,不是王婆是什么?”
王苏瑶换上一副笑脸,笑的意味深长:“那你喊我一声。”
赵弘佑不知道小丫头搞什么名堂,但既然是自己说的,怎么能认怂,只好喊了一声:“王婆!”
王苏瑶抛媚眼:“喊的温柔点。”
“王婆婆……”
“哎,乖孙子!”
王苏瑶应下,笑着转身跑开。
轻风吹拂,扬起女子粉嫩的裙裾,像翩翩起舞的蝴蝶。赵弘佑追上去,将飞走的蝴蝶搂入怀中。
王苏瑶晕乎乎的转身,仰躺进一个温暖的臂弯,就见某人的嘴唇的在眼前放大,她急忙捂住:“有马蹄声!”
“哪有!”
“真的有!”
赵弘佑顺着王苏瑶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十余骑马疾风般飞驰而来,卷起漫天黄沙。为首之人身穿玄色披风,矫捷迅疾。
“这么快吗?”他不由的诧异。
王苏瑶撑着他的肩膀站稳,看过去,见那为首之人身旁是一名姑娘,红马红妆红披风,扬鞭的动作英姿飒爽。
她道:“再快也不能派姑娘来吧?”
黄沙道上,每一匹马都高头长腿,人数虽不多,但气势之壮似千军万马,奔到近处,两人看到了为首之人的面容。
正是郭城。
“表哥!”
骏马飞入城门,郭城下马,一步五个台阶奔上城楼,激动的直接将赵弘佑抱了起来。
曾经,他还是跟在赵弘佑身后稚嫩的少年,如今俨然成为屹立一方的侯爵。虽动作稚幼稚,但掩不住眉宇间的担当。
红衣女子小跑着奔向城楼,轻轻的唤了一声:“婠嫂嫂!”
曾经小小瘦瘦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落落大方,再不似曾经的胆小怯懦。
王苏瑶看着,眼眶瞬间湿润,“妍儿,你们怎么来了?”
郭妍道:“哥哥得到你们贬去岷州的消息,一直想带我去岷州看你们。只是那时琻兵虎视眈眈,一直没来得及去,可雄州还是沦陷了。哥哥前往汴京求援,可根本无将可派,汴京乱做一团,我们便一路来寻你们。”
赵弘佑问:“为何无将可派?”
郭城接过妹妹的话,道:“自从辅国大将军杨飞处斩后,原镇守河北西路的郭将军率兵叛变琻国。镇守西北的韩将军、还有河东路的牛将军等十余名将军解甲归田。”
因为杨飞之死,再也没有武将愿意效忠胤朝了。
王苏瑶看了一下赵弘佑的神色,打断郭城的话,问:“如今琻兵到哪里了?”
“琻兵分两路南下,我们来时,西路琻兵已经攻破了西部屏障晋阳。”郭城看向王苏瑶,道:“您兄长推算,说是初八琻兵就能到汴京城下。”
初八,也就是两日后。他们就是快马加鞭,两日后也到不了汴京城,更妄论御敌了。王苏瑶下意识的看向赵弘佑。
赵弘佑问:“琻兵有多少?”
“两路兵马各有十万。表哥,他就是只有两万也没用。我来时,朝中百官都在想着怎么议和,根本没人自荐领兵御敌。”
说到这里,郭城急忙道:“我也不去,打输了命丧战场,打赢了被皇帝砍脑袋。我嫌命多吗?他不是银子多的没地使,赔去吧!”
毕竟是表哥的亲生父亲,郭妍一脚踢在哥哥的小腿上,示意他闭嘴。
赵弘佑面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只道:“先去知州府吧。”
洛宁城除了少了一名知州,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更繁华热闹,因为不怕流民抢劫,很多商铺陆陆续续的开张。
四人一行走入知州府处理公务的厅堂。厅堂内,挂着一幅舆图。赵弘佑负手站在舆图前,静如松柏。
王苏瑶并不熟悉知州府,简单的沏了一壶茶,给郭城郭妍添茶。郭城郭妍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坐着。
时辰渐晚,屋内渐渐暗下来,王苏瑶起身去点舆图旁的火烛,手被赵弘佑握住了。赵弘佑拉着王苏瑶坐回座位,道:“即便两日后琻兵到汴京城下,我们也有时间。”
三人看向赵弘佑,并不说话。
赵弘佑看向王苏瑶,问:“婠婠,你可还记得当铺掌柜说的话?”
王苏瑶道:“你是说,琻国会让汴京城的百姓一点点饿死?”
“不错!”赵弘佑猜想:“若围城强攻,城中军民必然拼死抵抗。若只攻不围,百姓南下逃窜,必然带走大量的金银财帛。这些都非琻国所愿。而且,依皇帝的心性,必然会派人入琻军营和谈。”
王苏瑶明白了,届时琻国必然要大量的金银财帛,甚至是女人。皇宫没有,陛下必然会派官员搜刮城中百姓。待到城中钱帛搜刮干净,百姓食不果腹之下,汴京城不攻自破。
琻国便可为所欲为。
王苏瑶道:“二郎,洛宁城只有一千府兵,至多加上五百流民。你便是劝带去汴京勤王救驾,也是杯水车薪。更重要的,决策一切的权力,在陛下手中。只要陛下认为满足琻军便可保全汴京,你便是带去十万兵马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