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得知这么一个消息,江剑心有些吃惊又有些意料之中。
能相伴一生的人肯定在脾性能力等方面是惺惺相惜的,殷城爱和她的普通人丈夫,实力相距如此之大,却依旧走到了一起,想必在思想上应当是和鸣的。
一方因百姓而死,一方为公理而亡,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归。
江剑心没再跟直觉交流,而是注意再次回到现场,她靠近皇冠问道:
“咱们是要对黑瞳制药发起总攻了吗?”
“对,不过现在时机不成熟,我们还需要等待一个革命的时机。”
克莉丝汀回答道。
“具体时机是何时……虽然社里没有光明智者,但预知家在早年为我们留下了预言书……不过是预言书写的过于抽象,我们实在揣摩不懂预知的意思,打算根据形势协商一个合理的时机。”
江剑心摩挲了一下盔甲,斟酌问道:
“原来预知家也参与其中了吗?”
克莉丝汀纠正道:
“何止参与。”
她的声音带着某种肃穆的意味:
“实际上,愚人社能够成功建立,很大程度是预知家的智慧,毕竟黑瞳制药的阴谋家咄咄逼人,电视台的百人谋士团更是实力强盛。”
“我们中的大部分精神都难以稳定,更别提与光明相斗了。”
“是贤者大人的幕后操纵,让我们得以汇聚于此,在十年前的血雨腥风中存活。”
皇冠轻轻跃动了一下,克莉丝汀将她的注意力引向一旁的地面——
“那边有预言书的精装版,你可以去看看。”
台上的谢妍正在动员社员,江剑心拖着铁皮壳艰难的往下面挪去。
架子底下的确摆着一个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厚厚的丝绒封面。
江剑心偷偷摘了铁手套,翻开丝绒封面,发现里面是……一页纸。
【汝终至此矣,此诚血雨腥风之世,豺虎环伺,欲噬我骨。】
纸片很短,上面的话语直接,江剑心睁大了眼睛,因为它发现这竟然是修真界的文字,用的还是修真体。
【全知序列唯见衰败之往昔,终难拯未来。而堪救世者,泰半已殁于兽吻。】
【吾使汝历尽艰险而至,隐而不告,盖因真理可窥序号一之痕,惟无知者不罪,方可避厄。】
【汝见此笺时,所见之世代将尽。末偈一句,汝当铭之肺腑:真理昭,月化赤……】
最后一句话被黑墨水乱画成了一团,看不见上面的内容。
江剑心带着纸笨拙的爬回了架子,问克莉丝汀道:
“这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
皇冠摇了摇:
“据说预知家留下的原本是完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拿到手里的时候,这最后一句已经被恶意涂成了这样。”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也可能不是恶意,看论坛上说,有些极其厉害的智者,他们写出超出认知的话语时,会被真理屏蔽,算是真理对大家的一种保护。”
“这也许是被屏蔽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像是共鸣了一样,脑中的直觉嚷嚷起来:
【对的,就是这样,所以我提醒别人的时候都是极尽华丽词藻,结果那群人说我喜欢唱诗。】
【有话谁不喜欢直接说?我那是不唱诗就变成******,下场和这纸片差不多。】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唱诗?】
江剑心在脑中反问它这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因为真理没权限屏蔽现在的你,反倒给了我言论自由权。】
直觉干脆利落的回复道。
江剑心指端轻抚纸面,目光掠过其上墨迹的刹那,仿佛有细微的电流自颅骨深处窜过,带来一阵酥麻的颤栗。
与此同时,台上谢妍的声音清晰传来:
“……关于此次行动,除刚刚说的部署外,我们还需敲定一个确切的日期。我拟定了几个时间点,请大家共同商议,选定最终的行动之日。”
江剑心抬起头,望向她展示出的几张纸片。
几乎未经思考,在众人尚沉浸于沉默的斟酌时,她已脱口而出:
“都不妥。”
剑尊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荡开,霎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谢妍明显一怔,随即问道:
“那江长老认为何时为宜?”
“真理降临之夜,红月升起之时。”
江剑心语气平静,宛若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
“为什么?”
旁边的克莉丝汀忍不住追问道。
“因为‘红月夜,愚人节’。”
江剑心如是说道:
“在红色的月亮升起之时发生的革命,才是愚者的狂欢节。”
……
另一边,黑瞳制药。
林新安仰面躺在冰冷的移动床上,四肢被皮带牢牢固定。
伴随着床下滚轮单调的“咕噜噜”声响,他被缓缓推入废楼顶楼那个散发着不祥幽绿光芒的房间。
天花板上,巨大的异形肉瘤一如往常地垂坠着。
那根曾接入无数养料的吸管,此刻因未连接任何东西而空瘪地摇曳。
医护人员上前,将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按上他的胸膛。
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按上自己的胸前时,林新安先蜷缩了一下手指。
进入顶楼之间会对他的身体进行检验,如果发现异常物品,就会出现震动。
为了躲避检验,外交官把预知家给的牌直接缝合到了胸腔里,这样就能以心脏的震动混淆检验结果。
“滴滴……”
心电监护机跳了一下,顺利启动,没人注意到他的胸腔是不是多了个东西。
外交官仰头看着那垂下来的长长管子。
他清醒的时间不长,但全知这种力量,只需要获得一瞬,人生便算是圆满了。
当吸管如活物般覆上他的面颊,最后一线微光在眼前熄灭的瞬间——
某种超越视觉的感知轰然洞开。
他看见了。
不是回忆,而是以全知之眼凝视着过去与未来交织的图景:
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新岁的钟声正回荡在街巷之间,一个婴孩被女孩从冰冷的铁皮垃圾桶里抱起。
而在那飘雪的景象之后,更庞大的阴影正从世界规则的裂隙间缓缓显现。
那是超越了认知尺度、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真理”。
它正无声地、不可抗拒地,迫近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