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诸将听闻,虽不敢违抗军令,却暗觉不妙,只以为大将军轻敌大意。
于是,派人前往绛州,禀报高楷。
正平城内,高楷不以为意:“敬德既喜饮酒,恰巧,城中有数坛新丰,便一齐送至霍邑,让他酒肉管饱。”
刘竞成逃往汾州,绛州诸县:正平、太平、曲沃、翼城、绛县、闻喜、垣县、夏县,守御空虚,皆望风而降。
高楷顺势率军,于正平城驻扎。
崔皓拧眉:“主上,夏侯将军此举,罔顾军纪,又如此轻敌,怎能纵容?”
高楷摇头失笑:“敬德虽然莽撞,却并非不顾军纪之人。”
“他此举,另有深意。”
“另有深意?”崔皓百思不得其解。
许晋思绪一转:“莫非,夏侯将军故意设计,诱敌出城?”
“正是!”高楷笑道,“敬德此计必能建功,尔等可拭目以待。”
“是!”
这时,唐检大步奔来,恭贺道:“恭喜主上,河东、弘农传来消息,赵、段两位将军,已然攻取蒲、虢二州。”
“好!”高楷大笑一声,“命他二人率军,前往晋州汇合。”
“是!”
蒲、虢二州既得,京畿道以东再无钳制,可专心与刘竞成一战。
“传我军令,立刻起兵,奔赴霍邑。”
“遵令!”
……
一日后,夏侯敬德收到数坛新丰,不惊反笑:“我这点雕虫小技,瞒不过主上。”
诸将见此,再无疑虑——主上认可此事,必然无错。
次日,秦军大开营门,诸将大肆饮酒,大口吃肉,众士卒亦寻欢作乐,毫不掩饰。
一时间,美酒醉人,肉香扑鼻,嬉笑声不绝于耳。
城楼上,白忠敏攥紧手掌,额头青筋直跳:“夏侯敬德,竟敢如此藐视我?”
不光他一人饮酒作乐,秦军诸将、士卒,亦大吃大嚼,欢声笑语,丝毫未将他这晋州刺史放在眼中。
怎不叫人动怒?
当即下令召集兵马,杀出城外。
府中司马苦劝:“刺史莫要冲动,这必是夏侯敬德诡计。”
“大王命我等坚守霍邑,不容有失,万不可一怒兴兵。”
白忠敏余怒未消:“莫非,我等只能坐视他如此羞辱,而无动于衷不成?”
“小不忍则乱大谋。”司马劝慰道,“刺史稍安勿躁,不可坏了大王大计。”
白忠敏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秦军大营,夏侯敬德见城中岿然不动,并未气馁,反而又生一计。
不多时,营中一片空地上,立起一座献台,左右两侧各设一架鼙鼓。
两个高壮士卒,扎起头巾,脱下衣衫,袒胸露乳,赤着双脚,蹲在献台一边,解开腿绷护膝,跃跃欲试。
“咚!”蓦然,一名小卒敲打鼙鼓,声传四方。
台上两个壮士眼神一厉,各自跳将起来,欺身上前,用肩胛去撞胸脯,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这是角抵运动,又称相扑、角力。闲暇时,军中颇为盛行。
献台南侧,夏侯敬德、杨烨,汇合诸将,一起观赏,时不时大声喝彩。
秦军士卒亦围住献台,大声叫好。
一时间,欢呼声震天动地,径直传到霍邑城中。
白忠敏本打算眼不见为净,却不料,这吵嚷声太过高亢,止不住钻入耳中,叫他心神不宁。
“去看看,秦军又弄什么幺蛾子!”
“是!”
不多时,斥候匆匆回禀:“刺史,秦军正在角抵,万众观赏。”
“夏侯敬德、杨烨等人,皆以此取乐,忘乎所以。”
“什么?”白忠敏不敢置信,“你可瞧清楚了?”
“小的不敢扯谎!”斥候赌咒发誓,“刺史一看便知。”
白忠敏登上城楼,放眼望去,果然看见秦军大营汇聚一处,中间高台上,正有两人角力,好不热闹。
然而,这热火朝天之景,落在他眼中,却险些使他气炸了肺。
“竖子,欺人太甚!”
全军将士饮酒作乐也就罢了,竟当众角抵,分明视他为无物。
这口气,他怎么忍得下?
司马苦谏:“还请刺史三思,万不可中计!”
“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忠敏断然不听,“夏侯敬德如此藐视,你我若一味龟缩不动,传扬出去,不光我等遭受耻笑,大王也会降罪。”
当下,不顾阻拦,执意命众人披坚执锐,趁三更之时,发动夜袭。
奉宸司校尉探知,连忙回禀。
杨烨称赞不已:“敬德此计,果然奏效。”
夏侯敬德大笑一声:“主上屡设激将之法,我耳濡目染,自然有微末心得。”
说着,唤来诸将耳语一番,各自听令行事。
入夜,太阴隐匿,星光黯淡。
霍邑城南门倏然洞开,白忠敏亲率七千兵卒,人衔枚,马裹蹄,悄然奔向秦军大营。
过不多久,众人来至辕门外,远观营中,虽无人角抵,却营门大开。
中军帐中,更传来吆五喝六之声,一丝丝酒香萦绕不散。
借助烛光,隐约可见一身如铁塔之人,斜倚桌案,正举杯痛饮。
白忠敏怒不可遏:“夏侯敬德,竟敢如此羞辱我,我必取你项上人头,制成酒爵!”
话音刚落,他一马当先闯入营门,直奔中军大帐。
一路行来,些许士卒大惊失色,尖叫着抱头鼠窜,毫无抵抗之心。
白忠敏心中冷哼:河东道广为流传,高楷军纪严明,不许人肆意玩乐,违者必罚。
如今一见,却截然相反,分明是沽名钓誉,给自己脸上贴金。
想到这,他懒得理会无名小卒,一人一马,径直撞入中营。
手中长枪一挑,隔着帘子,刺向夏侯敬德心窝。
帐中之人全无预料,竟呆若木鸡,毫无反应。
“如此胆怯懦弱之人,竟敢号称当世猛将,着实恬不知耻!”
他满脸狞笑,手掌更添一分力道,只想将夏侯敬德一枪刺死,成就自身威名。
“哧!”眨眼间,长枪刺入心窝。
然而,他并未感受到刺穿血肉之躯,也不见鲜血淋漓,更不闻惨叫之声。
白忠敏暗觉不妙,将长枪一挑,划破帘帐,却见营中并无一人,惟有一个稻草人,径直翻倒在地,张开空洞大嘴,无声地嘲笑着。
“中计了!”白忠敏脑海中警钟大作,急忙勒马转头,逃出营外。
可惜,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