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徵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并不是必须要有的存在。
以丰城伯的学识,如果肯收取弟子,好好教导,假以时日,超越他王徵,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好像,丰城伯缺的只是时间而已。
“听闻伯爷百次,不如见伯爷一次,伯爷学识之远博,实在是让我生出一种蚍蜉望青天之感。”
“实在是很难想象,伯爷竟然能在这样的年纪,有如此渊博的学识,不知道在这其中,可否有什么技巧?还望伯爷解惑。”
叶铭笑了笑,技巧?
总不能说我走到今天这步,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完全就是因为开挂吧?
“也算是有点心得。”
王徵来了兴趣,忙说道:“还请伯爷解惑。”
叶铭笑着说道:“看书要有技巧,看第一遍的时候要认真看,最好能记住,看两遍最好就能理解,看三遍的时候,最好就能融会贯通。”
王徵嘴角抽了抽。
好消息,懂了。
坏消息,学不来。
也不知道谁能看书看一遍就能记住,看第二遍就能理解,看第三遍就能融会贯通的。
那岂不是说,你看了三遍四书五经,你就可以参加科举中进士了?
诶不对,这叶铭好像真的二十岁就中了进士……
好吧,无话可说。
王徵急忙转移话题,双方聊了好一阵,王徵对这位丰城伯,是越来越敬佩。
他不佩服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因为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靠父母亲族,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才华。
但眼前这位不一样,是个孤儿,能有今日,全靠他的才能和一点机遇,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了不得,尤其是才华,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惊艳。
想到这,他心中愈发难受。
能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前途造化,自然是少不了,只是如今的他,确实是有苦难言。
“伯爷,我知道您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只是伯爷,现在我正在丁忧。”
叶铭看王徵开诚布公了,也不再弯弯绕绕,“我会请陛下夺情。”
王徵心里叹息,这位爷,也有些太过于直白了些。
“若夺情,会被世人戳脊梁骨的,当初张太岳因为夺情之事,吃了多少苦头,伯爷熟读历史,怎会不知?”
叶铭说道看了一眼王徵,结合之前观察到的一些细节,当即明悟了不少东西。
“据我所知,先生是有一颗爱民之心的,你是否出山,关系到无数百姓的生死,先生为什么不愿意出山呢?何况陛下本就有夺情之权,又何必担心其他人会戳脊梁骨,他们感谢先生还来不及。”
“先生是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徵摇了摇头,“只是不愿出山,伯爷莫要强逼了。”
叶铭看了看王徵的十字架,想起前世的一些关于明末科学家的记录。
不管是王徵、亦或者是徐光启,都有一个共通的身份。
天主教徒。
这个时候,天主教已经极为活跃,而这些人,又的确有一些先进的知识,所以在明廷,就像是先知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科举不第的人,更容易被天主‘救赎’。
而王徵,就是一个被天主‘救赎’的人。
但事实如何呢?叶铭听到过一个小道消息。
王徵其实并没有考上三甲同进士,之所以中了进士,是因为有人将他捞起来。
明末时,天主教在大明的势力,已经极为庞大,想要改变明末局面的、亦或者是求一个心灵归处的、都不由自主的将天主作为救命稻草。
而这样的人,还大多数都是尊贵的人。
这个教会的人相互扶持,可以影响到很多东西。
比如将一个不够成为进士的人,变成进士。甚至王徵一度以为,他之所以能中进士,就是因为天主的的眷顾。朝中的天主教同党帮助了他,成就了他,同样的,他也落下了把柄。
而这些人,大多都和叶铭不对付,所以他们不会想让王徵出山,来帮助叶铭。
王徵也必须担忧,如果出山,会不会导致当初的事情被爆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如今看来,这个传说,很有可能是真的。
甚至有消息称,王徵的《奇器图说》原本就是这名,后来受到耶稣教会的原因,改为《远西奇器图说》。
王徵自己编的,然后就变成西洋人弄出来的了。
想到这,叶铭指了指王徵胸前的十字架,微笑道:“因为天主的原因?”
王徵心中大震动,心道这位爷会不会有点过分聪慧了?
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伯爷多虑了,没有的事情。”
叶铭笑了笑,说道:“我记得良甫先生的科举之路,好像并不太顺利?”
王徵面露悲苦,岂止是不顺利,他考了九次,足足二十八年的时间!
所以他想起叶铭二十岁就中了进士,才会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让伯爷见笑了。”
叶铭说道:“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的日子过得非常艰辛,你的压力非常大,最开始信佛,后来因为令堂过世,你在道书上见到‘一子成仙,九祖升天’一语,你开始信道。”
“后来又因为久试不第,又加入了天主教。”
王徵开始有些畏惧眼前这个人了。
“所以你真的信教吗?并不是,你只是需要找一个心灵寄托而已,因为没有寄托,你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王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要不是眼前之人身份地位实在是太高,他可能都要站起身来拂袖而走了。
“几十年没有中进士,突然中了进士,一个不信教的人,却开始感恩天主,让家中人不要给你张罗纳妾之事,和妻子分开睡,对天主虔诚到不像话……你觉得合理吗?”
“还是说,你其实并非在感恩天主,而是在感恩教会中的某些人?”
王徵身躯都有些值止不住的颤抖,眼前这人,好像已经多智近妖了。
这他怎么可能猜到!
“伯爷所言,实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叶铭笑了笑,“是不是子虚乌有,你最清楚。”
“天启二年的卷宗,时间不算长,很好查的。”
“王夫子,你也不想天下人,不想你的家人,知道你是靠着人家放水,才得以中了三甲同进士吧?”
叶铭盯着王徵,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