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谢宁说过,逍遥散主材料为各种矿石,白石英使人躁动不安、面颊潮红,紫石英长期服用导致肺染病、咳血、其中效果最大的当属红蜡石,一次实用便可达到高潮致幻的作用。
而制作逍遥散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红蜡石与使皮肤溃烂、血管成结的硫磺。
吴俊源何其聪明,出发团柏谷之前,就已经熟记长治周围地形。
这么一块红蜡石、硫磺遍布的山头,兵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不管是有人可以为之,还是遗漏,总之结合附近村民全都被拔了舌头,这个地方必然与逍遥散脱不开干系。
吴俊源被迫在山上抗了一天的石头。
也就是他体格好,换作寻常人,先骨折再遭遇两次毒打,早都下去见祖宗了,傍晚哑女挎着小筐上山,对着拎鞭子的管事又求,又塞银两,终于是把饭和药送到了吴俊源的嘴里。
“你都说我是你男人了。”
矿山枯树地下,吴俊源喝完药龇牙咧嘴地打趣:“他们怎么还不放我下山,就这么在山上干苦力,咱们俩啥时候能洞房?”
哑女先是耳根一红,然后恶狠狠地踢了吴俊源一脚,被调戏恼羞成怒般抢了筐子就走,走了没两步又停下回来,在地上写字说,“你要真成了我的男人,七天后就要被把舌头。”
“你识字?”
这可是叫吴俊源无比诧异。
哑女当然也诧异他能看得懂,她继续在地上写字,“红山房不是好地方,我找机会让你下山,然后你赶紧走!要晚了你就得当哑巴。”
“把我送走,那你呢?”
很明显,不论是山下村民,还是哑女跟她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爹一样,全都是被人刻意弄成无法传递消息的残废,只为了保证此处山矿不被人发现。
“我没事的。”
哑女写字非常难看,并且有些字只写了一半,“我会抓药治病,他们不会杀了我,最多打我一顿,再关地窖里。”
这些天里吴俊源没见任何一个大夫,哑女会点医术,吴俊源老早已经发现,他拧眉凝视哑女半天,血色夕阳下,他忽然觉得这姑娘没那么难看。
因为焦急而圆睁的眼睛,好像还有点……可爱。
吴俊源抬手摸了哑女一把,给她吓了一跳,“下山以后,我若是活命,你就跟了我吧,正好我没娶妻,家里也没别的女人。”
哑女怔然愣住,十分意外他竟会这么说。
她在地上刷刷写下几个字,“那你家有钱么?”
这般颟顸的模样,惹得吴俊源噗嗤笑了两声,他道:“我家何止有钱,土地千倾,存粮无数,我的钱的便是你一辈子使劲挥霍也花不完!”
“呜哦!”
“当然是真的!”
哑女点点头,好像达成什么协议盖章一般,大力地扯住吴俊源的衣领子,在额头上大力吧唧亲了一下。
夜色逐渐浓重。
吴俊源目送她下山,蓦地反应过来,都谈及婚假了,他竟忘了问人家姑娘叫什么,他摊上地上拨了拨乱窜的蚂蚁,喃喃道:“真是无情亲了就走。”
谢宁差不多将长治县附近的沙漠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关于吴俊源的一点踪迹,期间张中怀来叭叭几次,说大漠风沙大,一夜过去什么踪迹都找不到了,谢大人劳苦功高端了三个沙匪窝,足够向朝廷交差了,被周洪一摁着脖子,赏了二十几个耳光,险些剁了几根手指,才不敢再来。
人能在哪儿呢?
越是没有踪迹,谢宁越笃定吴俊源根本没死。
他的兄弟文成武德,状元之才,怎么可能这么窝囊地殒命在这种鬼地方。
连续找了五天,所有人都疲惫至极,谢宁让他们混成三班轮流休息,其余人继续找,他茫然地走在长治县城街上,不禁心中乱想,吴俊源突然被支到团柏谷来,一定是高家的手笔。
高识檐射杀梁颖,反被吴俊源射瞎了眼睛。
谢宁看似不计前嫌,救了高识檐的命,高家当然不会在这当口上朝谢宁出手,但差点弄死高识檐的吴俊源必定不会手下留情,将吴俊源下方到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寻机会直接弄死他了事。
正好一切都可以推脱到沙匪身上。
再不济牵扯上张中怀,那也是小卒一个,不足轻重。
大街上走了能有半个时辰,谢宁被晒得又冷眼睛又疼,便找了个面摊要了碗素面歇脚,面是粟米粗面味道不好,那谢宁也全部吃完了,想当年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粟米粥可是没少喝。
最后一点面汤喝完,谢宁抬头间看见街上正中间的牌子,心下一动,扔下俩铜板抬脚走了过去。
“十平坝向西三十里,山坡下木屋。”
一手藏头诗,无头无尾,毫无章法,谢宁仍旧拼凑出了吴俊源留给他准确的位置,从隆昌出来的时候,他周身血液沸腾,无比感谢当初的自己没有对卢家赶尽杀绝。
团柏谷的军士不能信任。
谢宁在大街上叫周洪一,叫上正在休息的一班人马,火速出城,天黑前又集结了两队人马,一百来人马蹄飞奔地向十平坝三十里外前进。
此时吴俊源身上披着红布大花,在一群哑巴呜呜难听的声音围观下,在木屋厨房与哑女给又聋又哑又瞎的老头磕头,农户家成亲,磕完头走完流程亲就算结成了。
杨惑那个混蛋批命之后吴俊源从未动过成亲的念头。
最多骗了个现成的儿子,死后给他摔盆,此时真真正正与人拜堂成亲,虽然四下简陋,根本没有世家应有的排场,一应礼节全都没有,简陋到寒酸,他仍旧觉得挺开心。
连哑巴媳妇也觉得甚好,甚美。
磕完头便是入洞房。
俩新人,一个鼻青脸肿,一个哑巴不会说话,就那么被一堆指甲盖带黑泥的手推进卧室,木屋卧室内显然特意收拾过,窗台上甚至插了两束潦草的黄色迎春花。
吴俊源刚想对哑巴媳妇说,黄色的花不吉利,就见屋内床上,一个胖乎乎人中挂鼻涕的娃娃在床上滚来滚去,呲着漏风的门牙朝他们笑着。
哑女给小娃娃嘴里塞了一块糖。
再掌心与吴俊源写道:“我没当真,能嫁给你这么有钱的,待会他们走了,你就趁天黑离开。”写完,哑女往他的怀里塞了七两银子,哑女写道:“不好意思,银子给我爹买药花了些,也不能还你了。”
吴俊源此生从没在那个女子身上,感受到如此情真意切,一时情浓毫不犹豫伸手将哑女中重重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