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颇有信心的。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即将走到方荡藏身的古树下时,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清秀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师兄,等一下!”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带着一丝警惕。
“怎么了,云师妹?”
为首青年疑惑地问道。
清秀少女指着方荡藏身的古树方向,秀眉微蹙:“那里,好像有人。”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拔出兵刃,警惕地望向古树。
“什么人?出来!”
为首青年厉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剑尖遥指方荡。
方荡见状,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再隐藏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缓缓地从树后走了出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看到方荡的模样时,那几个年轻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眼前这人,衣衫褴褛,浑身浴血,左臂空荡,脸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一头苍白的乱发,如同厉鬼一般。
尤其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煞气,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是何人?”
为首青年强作镇定,但握剑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他从方荡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从地狱中爬出的洪荒凶兽。
娇小少女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了大师兄的身后,瑟瑟发抖。
其余几人,也都如临大敌,紧张地注视着方荡的一举一动。
方荡没有理会他们的戒备,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古井一般,不起丝毫波澜。
“过路的。”
他沙哑着声音,惜字如金地说道。
他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听起来极为刺耳。
“过路的?”
为首青年眉头一皱,显然不相信方荡的说辞。
这日落之森危机四伏,岂是寻常人能够随意过路的?
而且,看对方这副凄惨的模样,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阁下是何门何派?为何会在此地?”
为首青年追问道。
他必须弄清楚对方的来历,否则,他不敢轻易放任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在自己身边活动。
方荡的眼神,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耐。
他不想与这些小辈多费口舌。
但他也知道,若是不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难以脱身。
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道:“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至于为何在此地……”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空荡的左臂,和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自嘲般地说道:“如你们所见,被妖兽追杀,侥幸逃得一命。”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他的确是被“妖兽”追杀,只不过,那“妖兽”是血神教教主所化的太古血魔。
那几个年轻人闻言,面面相觑,脸上的戒备之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宗门弟子,心思相对单纯,并没有太多的江湖经验。
见方荡形容凄惨,又自称是散修,心中不由得信了几分。
毕竟,散修在修真界,本就是最底层,最没有保障的存在。
遇到强大的妖兽,落得这般下场,也并非不可能。
那个娇小少女,更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从大师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方荡空荡荡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大叔,你好可怜啊,你的胳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为首青年用眼神制止了。
为首青年虽然也有些同情方荡的遭遇,但他毕竟是大师兄,需要为师弟师妹们的安全负责。
他上下打量了方荡一番,沉声问道:“阁下既然是散修,为何会孤身一人,深入这日落之森?”
“要知道,这里可是危机重重,即便是我们这些宗门弟子,也不敢掉以轻心。”
方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宗门弟子?
若非他当年被奸人所害,他如今的成就,又岂是这些温室里的花朵能够比拟的?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听说,这日落之森深处,有一处名为‘灵湖’的奇地,湖水蕴含着磅礴的生命精气,对于疗伤有奇效。”
“我此行,便是为了寻找灵湖,希望能治好这一身伤势。”
他这番话,倒是实话实说。
那几个年轻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灵湖?”
为首青年失声叫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阁下竟然要去灵湖?”
方荡眉头一挑:“怎么,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那个精明青年,抢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夸张。
“我说这位大叔,你怕不是疯了吧?”
“那灵湖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日落之森最凶险的禁地之一啊!”
“别说你现在身受重创,就算是你全盛时期,也未必能活着走到那里!”
憨厚的铁牛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俺听宗门长辈说过,灵湖周围,盘踞着无数强大的妖兽,其中不乏堪比金丹境,甚至元婴境的妖王!”
“而且,灵湖本身也诡异莫测,据说湖水中蕴含着一种狂暴的能量,修为不够的人若是贸然进入,只会爆体而亡!”
娇小少女更是吓得小脸发白:“大叔,你还是别去了吧,太危险了!”
“我们这次去清泉谷,已经算是冒险了,那灵湖,我们连想都不敢想。”
清秀的云师妹也轻声劝道:“这位道友,他们说的没错,灵湖确实凶险异常,非同小可。你如今伤势沉重,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再做打算吧。”
听着这几个年轻人七嘴八舌的劝说,方荡的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自然知道灵湖凶险。
但正因为凶险,才意味着那里蕴藏着大机缘。
他的太古吞灵体与逆流血脉,都需要海量的能量来修复。
寻常的灵丹妙药,对他来说,早已是杯水车薪。
唯有像灵湖这等天地奇珍,才有可能让他恢复如初,甚至更进一步。
“多谢各位好意。”
方荡沙哑着声音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但我意已决,灵湖,我非去不可。”
那几个年轻人见状,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独臂残废,竟然如此固执。
为首青年眉头紧锁,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他看了一眼方荡空荡的左臂,又看了一眼他身上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有同情,有敬佩,也有一丝……惺惺相惜?
他自己也是一个骄傲的人,自然能够理解那种不甘屈服,誓要逆天改命的心情。
虽然他不认为方荡能够成功,但他却被对方身上那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所深深触动。
“也罢。”
为首青年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既然阁下执意要去,我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郑重的神色。
“从这里到灵湖,路途遥远,而且越往里走,就越是凶险。”
“阁下如今身受重创,孤身一人,恐怕寸步难行。”
“不如这样,我们正好也要往森林深处去,虽然目的地不同,但前面一大段路,倒是可以同行。”
“阁下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们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等到了岔路口,我们再分道扬镳,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丝毫没有半分勉强。
方荡闻言,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傲气的宗门大弟子,竟然会主动提出与他同行。
要知道,他现在这副模样,完全就是个累赘。
带着他,只会增加队伍的风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为首青年,似乎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但对方的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丝毫的虚伪与算计。
“大师兄!”
娇小少女忍不住拉了拉为首青年的衣袖,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色。
显然,她不太愿意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
精明青年和憨厚铁牛,也面露难色,显然不太赞同大师兄的决定。
唯有那个清秀的云师妹,若有所思地看了方荡一眼,没有说话。
为首青年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言。
他看着方荡,再次诚恳地说道:“阁下不必多虑,我们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行侠仗义,本就是分内之事。”
“相逢即是有缘,能帮一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方荡沉默了片刻。
他并非不知好歹之人。
虽然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不相信任何人。
但对方的善意,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而且,他现在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若是能与这些人同行一段路,或许能够节省一些体力,也能更好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毕竟,一群宗门弟子,目标总比他一个独臂残废要小一些。
想到这里,方荡缓缓点了点头。
“如此,便多谢各位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但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温度。
为首青年见方荡答应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好说好说,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在下青阳宗大弟子,林逸风,这几位是我的师弟师妹,张小胖,李猴儿,柳依依,还有云溪。”
他一一为方荡介绍道。
张小胖,便是那个憨厚的青年,闻言对着方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李猴儿,则是那个精明青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对着方荡拱了拱手。
柳依依,那个娇小少女,嘟着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显然还在生气。
唯有云溪,那个清秀的少女,对着方荡盈盈一礼,轻声道:“见过道友。”
方荡的目光,在云溪的脸上一扫而过,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少女,给他一种与其他人不同的感觉。
她的眼神,沉静而睿智,似乎能看透人心。
“方……荡。”
方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只是他的姓氏。
至于“荡”这个字,则是他随口取的。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方道友。”
林逸风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方道友伤势不轻,尽量跟在我们中间,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们会出手应付。”
他这话,虽然是好意,但听在方荡耳中,却不免有些刺耳。
想他方荡,何曾需要别人保护?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只是出于同情和善意。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跟在了队伍的中间。
柳依依见状,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真是个累赘,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想的。”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方荡何等耳力,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与这些未经世事的小丫头计较,未免太过掉价。
就这样,一行六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林逸风等人,毕竟是宗门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也有些保命的手段。
他们配合默契,轮流开路,倒也避开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方荡跟在队伍中间,乐得清闲。
他一边默默运转太古吞灵体,修复着体内的伤势,一边观察着这几个年轻人。
他发现,这些宗门弟子,虽然有些天真和傲气,但本性倒也不坏。
尤其是那个林逸风,颇有几分领袖气质,行事也算沉稳。
那个云溪,则更是让他刮目相看。
她虽然话不多,但观察力却极为敏锐,好几次都提前发现了潜伏的危险,使得队伍化险为夷。
至于张小胖和李猴儿,则是一对活宝,一个憨厚老实,一个精明滑头,不时斗嘴耍贫,给枯燥的行程,增添了几分乐趣。
唯有那个柳依依,似乎对方荡颇有成见,一路上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方荡对此,也只是付之一笑。
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与恶意,早已不会为这些小事而动容。
他甚至觉得,看着这些年轻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也曾有过这般无忧无虑的时光。
只是,那样的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方大叔,你真的是散修吗?”
休息的时候,张小胖凑到方荡身边,好奇地问道。
他对方荡的来历,似乎充满了兴趣。
方荡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张小胖继续追问道,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冒昧。
方荡的眼神,微微一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