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湾市,璀璨大酒楼内,在观光餐厅的最高层,一只凶兽和一个半人半妖半仙半鬼的东西正在对坐,隔着一方银烛台各自拆解着面前的牛排,正在暴殄天物。
“你不着急寻找那个守夜人同伴吗?”
“你这么耐不住性子的都不急,我急什么?”
“他正在海床之上受苦,海流和粗糙的礁石日夜磋磨着他的肉身。你忍心看你的同伴受苦?”
任长生不为所动,埋着头有点粗犷地刮着盘子底的那不勒斯番茄肉酱:“又不是活不过来,我着什么急?九重天那些神仙们要是有办法杀了我们,怎么可能废这老大劲给我们一个人埋一个地方?反正都磨了六十几年,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雪猊有点急躁,他太想要牵扯进入一场更加宏大的杀戮之中了,只要想到这些人曾经把天梯砸断,让生灵涂炭,漫山遍野都是血腥味,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撕碎了揉进那段历史里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工作室那两个小孩正在寻找线索?”
任长生无语地瞟了他一眼:“我没把你当傻子,也没把你当瞎子。”
“你不怕我对他们动手?”
任长生彻底有些哑口无言了,重复的话语翻来覆去多少遍,是个人都会厌烦,更何况她从来不是耐心特别好的人类:“你真的那么想死?你找死最快的办法是再闯一次九重天,而不是在这里跟我扯皮。”
“我可以当你的同伴,我也可以被你杀死……都行。”雪猊有些急切地捏住桌角,分不清他到底在宣战还是发誓,“你知道的,你们最清楚了,九重天上面其实大多都是草包,他们不过是占据了高位才能高高在上。”
“我是昆仑杀意化成的妖兽,我终其一生就是要去追求动荡和混乱。但是如今世界就像是一坛陈旧的水洼,别说动荡与混乱,连波澜和涟漪也难以看见——守夜人,你们追求的答案不该是浑浊的安逸。”
“你看到委员会了吗?你看到白玉京了吗?他们就好像是藤壶,正在缓慢地爬上这个陈旧的世界的每一寸土地。安稳是一种寄生虫,只要一段时间不去清理,他们就会长起来……任长生,这真的是你们守夜人寻找的答案吗?”
“——你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你怎么能坠入安逸之中呢?”
任长生沉默着,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脸上的皮肤:“……他们只想要安逸,你只想要混乱,你们有什么区别?别打扰我,我们有我们的做法,你们也好,九重天也罢,谁也别想影响我们的决定。”
“那你杀了我吧。”
“……”
“用你十足的实力,让我亲眼见证当年将天梯都撞毁的力气!”
周围食客逐渐都被这里吸引,有些胆小的食客已经在悄悄准备离开,还有些在不远处准备看热闹,有些甚至掏出了手机开始拍摄记录。
“怎么了?”“不清楚,好像是在吵架?”“那个男孩是妖族吗?”
任长生翘着腿,有些轻蔑地皱了皱眉:“你想看我的全力?”
“是的,我想看!即使结果是粉身碎骨也可以,我就想知道你们到底多强,你们到底怎么让这个世界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的!”
“粉身碎骨?”任长生笑了一声,“你觉得粉身碎骨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就你?”
“别说你现在身上就能使出四分力气,就是全力又怎么样?”
“你想看我全力?”
餐厅陷入短暂的沉默,所有人都隐约似乎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之气。
那妖族的少年站在椅子前面,他脸上隐约开始浮现出虎纹,下颌位置柔软的短毛刺破皮肤,似乎正在从骨肉之中生长出来。
任长生抬起头漠然地瞟了他一眼。
一瞬间,一声尖锐的爆鸣以餐厅为原点,冲破了旋转餐厅所有玻璃,几乎在瞬间刺破了全城人的耳膜。那音爆一样尖利到几乎难以捕捉的声音让全城人都陷入了耳鸣,鼓膜就仿佛被尖针刺破一样疼痛难忍。
葛淼和池狸正在海滨大道散步,池狸抢先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扯过葛淼向前扑在沙滩上,伸手堪堪来得及喊了一声:“堵耳朵!”
随即便传来那声尖锐的爆鸣,一声好像手指尖在脑子里刮着钢板发出尖锐的声音瞬间传入葛淼的耳膜,她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头晕眼花,耳鸣声更是强烈到短暂屏蔽了所有声音,眼前都跟着发黑:“怎么了!”
池狸脸上表情也十分难看,他随即抬起头,就看到海边几乎所有人被刚刚的声音打乱了节奏。
有女孩栽下自行车倒在路上捂着耳朵,有人惊魂未定捂着耳朵四处张望,还有小孩子在嚎啕大哭,有人浑身发抖地摸着正在流血的耳孔。
“刚刚那是什么?”“不知道啊!”“纸,!谁有餐巾纸借我一张,我女儿耳朵流血了!”
葛淼扶着池狸缓慢站起来,他们反应最快,此刻已经几乎恢复过来:“刚刚那个动静是地震吗?还是海啸?”
池狸抓紧了葛淼,脑袋上冒出两只狐狸耳朵,嘴边犬齿都呲了出来:“是妖力……”
“妖力?”
“是雪猊!这里只有那家伙!只有那家伙有这种力量!”
两人话音未落,就听到旁边传来尖叫声:“你们抬头看!空中那是什么!”
寂静的夜空之中,一闪而过一道闪电似的闪光,随即传来沉闷的轰鸣。
本来十分平静的海水在这电闪雷鸣中居然也开始翻涌,似乎海水正在回应那种非人的斗争。
“好像是两个人?”
“怎么可能啊!”
葛淼有一点近视,此刻扶着眼镜,怎么也看不清天空中时不时闪过的爆闪到底是什么,只能抓住池狸有点着急地询问:“池狸你能看到空中吗?”
海水如同沸腾的汤锅一般摇晃翻滚,海边的人脸上都不免沾上水渍。池狸仰着头,湿透的脸上是惊讶又愕然的表情:“……是,是老板?”
“什么?”
“是任长生!她和雪猊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