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伤风?”
胤稷和萧彻云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茫然又焦急地看着赵暮云。
赵暮云沉声解释道:“这是一种极为凶险的创伤病症,多由伤口被泥土、锈铁等污物沾染所致。”
“毒素侵入体内,会导致肌肉强直、痉挛,尤其是牙关紧闭和角弓反张…最终多因呼吸衰竭或全身衰竭而亡。”
“晋王殿下受伤日久,又经河水浸泡,伤势拖延,如今…已是危在旦夕。”
他并非专业的医生,但基本的战场急救和常见创伤感染知识还是了解的。
破伤风在缺乏抗毒素和有效镇定药物的古代,死亡率极高。
胤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抓住赵暮云的手臂:
“师父!您…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能造出那么厉害的震天雷和阿拉伯数字,一定有办法救我父王的!求求您!”
萧彻云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将军!末将知道昔日多有得罪!但晋王殿下…求您想想办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张焕等人也面露戚容,纷纷看向赵暮云。
赵暮云看着炕上气若游丝的晋王,又看了看满脸哀求的胤稷和萧彻云,心中叹息。
他扶起萧彻云,对胤稷道:“殿下,萧将军,请起。破伤风之症,极为棘手,暮云…并无十足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他转向沈千:“立刻去我们随行的医护兵那里,取酒精、干净的白布、缝合针线,还有…我之前让他们准备的‘曼陀罗花粉’和‘乌头碱’提取液,要小心剂量!”
这两种都是具有镇定麻醉甚至毒性作用的植物提取物。
赵暮云原本是让医护营研究用于镇痛和辅助治疗的,剂量控制极其严格危险。
此刻也只能冒险一试,希望能缓解晋王的肌肉痉挛。
他又对周老先生道:“周先生,麻烦你立刻准备一些温盐水,要煮沸放凉后的。”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赵暮云亲自动手,用酒精再次仔细清洗晋王那已经严重感染的伤口。
用酒精消毒的小刀刮去腐肉和脓液,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即使晋王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也不断地抽搐。
清洗完毕后,他用煮过的针线,小心地将一些深层的伤口缝合,以利于愈合。
最后,他用微量稀释后的曼陀罗花粉和乌头碱混合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晋王的伤口周围和舌下,希望能起到一些镇定和缓解痉挛的作用。
整个过程中,赵暮云动作沉稳,手法专业,看得胤稷、萧彻云等人眼花缭乱,心中更是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细致、闻所未闻的疗伤方式。
处理完伤口,赵暮云已是额头见汗。
他沉声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需要保持殿下所在环境的安静、黑暗,避免任何声光刺激,否则容易引发痉挛。”
“要设法喂一些流质食物,比如稀粥、参汤,维持体力。”
“能否熬过去…就看晋王殿下的求生意志和天意了。”
胤稷紧紧握住父亲冰凉的手,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
夜色更深,小小的隐泉村陷入了异样的寂静。
村外,朔州军严密布防;村内,晋王生命垂危,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
赵暮云站在院中,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
救下胤稷,重创北狄伏兵,固然是一场胜利,但晋王若死,河东局势将更加复杂。
胤稷能否顺利接手?萧烈会如何反扑?北狄又会有何后续动作?
这一切,都如同这沉沉的夜色,笼罩在未知之中。
......
隐泉村的夜晚,在紧张与希望交织中缓慢流逝。
土坯房内,烛火如豆,映照着晋王胤曦枯槁的面容和胤稷忧戚的脸庞。
赵暮云调配的微量镇定药物似乎起了一丝作用,晋王剧烈的肌肉痉挛稍有缓解。
虽然依旧昏迷,但牙关不再死死紧咬,偶尔能勉强喂入几勺参汤。
赵暮云没有离开,他与胤稷、萧彻云、周老先生一同守在炕边。
张焕、王贲、李懋三人则负责外围警戒和安抚惊魂未定的村民及残兵。
“师父,父王他…真的能挺过去吗?”
胤稷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眼神充满了依赖。
赵暮云看着晋王手臂上重新用干净白布包扎好的伤口,沉声道:
“破伤风之症,凶险异常,尤其在缺乏特效药物的情况下。”
“由于感染时间太久,病毒入侵心脉,如今我们能做的,已然不多。”
“清创排毒,避免刺激,补充元气,剩下的…确实要看晋王殿下自身的命数了。”
他并非医者,无法给出确切的保证,只能陈述事实。
晋王现在能够活下来,只能靠自身的免疫力了。
萧彻云虎目含泪,握紧了拳头:“都怪末将无能!未能保护好殿下!”
“萧将军不必过于自责,乱军之中,能护得晋王突出重围,已是大功一件。”
赵暮云安慰道,随即话锋一转,“眼下局势,晋王伤重之事,恐怕瞒不了多久。”
“萧烈在晋阳必然还有眼线,北狄的范文镜经此一败,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早做打算。”
周老先生捻着胡须,忧心忡忡:“赵将军所言极是。世子此番脱险,萧烈定然惊恐,恐会狗急跳墙。”
“若晋王殿下…有个万一,晋阳局势必将崩坏。”
胤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父王若有不测,我胤稷便是胤家唯一的继承人!绝不能让晋阳基业,落入萧烈和北狄之手!”
他看向赵暮云,目光灼灼,“师父,弟子知道此前多有不是,但如今河东危殆,胤室倾颓,恳请师父助我!”
赵暮云看着胤稷,这个曾经略显稚嫩的世子,在经历了生死磨难和父亲垂危的打击后,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他沉吟片刻,道:“世子,暮云受先帝隆恩,自当匡扶社稷,抵御外侮。”
“然则,欲定河东,必先稳住晋阳。现在的晋阳以南到大河的地盘,已然全落入萧烈之手。晋阳城中,几乎全是萧烈的亲信。”
“那师父的意思是?”
“双管齐下。”赵暮云眼中精光一闪,“明面上,你需立刻以晋王世子的名义,发布檄文,公告萧烈勾结北狄鞑子、设伏谋害世子与忠良之罪,号召河东军民共讨之!”
“此举可夺其大义名分,动摇其军心民心。”
“暗地里,”他压低声音,“我们需要联系晋阳城内所有忠于胤氏、或对萧烈不满的力量。”
“张焕、王贲、李懋三位将军在此,便是最好的桥梁。”
“同时,我朔州军可陈兵忻州,施加压力,令萧烈不敢轻举妄动。”
萧彻云闻言,立刻道:“末将在晋阳旧部中尚有几分情面,愿潜回晋阳,联络各方!”
赵暮云点头:“萧将军熟悉晋阳情况,此事非你莫属。但务必小心,萧烈此刻定然在全城搜捕异己。”
几人又详细商议了联络方式、起事信号等细节。
窗外,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又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