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温娄觉得这是个风险系数极高的活儿,没相应的好处,他可不想掺和。
“陛下,拉磨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您使唤臣也该让臣喘口气儿不是?”
皇上见他抱怨,而不是直接拒绝,便知是想要好处。
“朕带你到私库多挑几样首饰。”
夏温娄摆手:“还是别了,之前送的,梅萱说太贵重,不敢戴。”
皇上懒得想给他什么,索性直接问:“那你想要什么?”
夏温娄也没客气,“再给臣升一升官儿吧。”
皇上凝眉思索,有些犹豫:“不是朕不给你升,是你年纪太轻,升的太快容易招人恨。”
自从罗萍告诉夏温娄说他早就被人盯上,他便不想按部就班的熬资历升迁了。外有强敌的情况下,只有手握权力才能与之抗衡。
夏温娄当即反驳:“不遭人嫉是庸才。再说了,就算您压着臣的官职,那些人照样恨臣。”
皇上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大手一挥:“好,朕给你升官儿,再升一级,侍讲学士。”
夏温娄对此非常满意,乐呵呵道:“臣先谢陛下了,等升官的时候再给您磕头。”
皇上白他一眼:“当朕多稀罕你磕头似的。”
夏温娄打蛇随棍上,神秘兮兮道:“那臣就省去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给陛下送个实际的谢礼,怎么样?”
皇上饶有兴致问:“什么谢礼,说来听听。”
“还没造出来,等雷侍郎那边有成品了,臣先拿来给陛下看。”
之前火炮的威力已让皇上大受震撼,听到即将有新武器,皇上抑制不住躁动的心,催促道:“你让雷椿快着些。”
夏温娄唇角漾起一抹浅淡笑意,“陛下稍安勿躁,这种事急不得,让雷侍郎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以免忙中出错。”
皇上按下激动,语气和缓:“确实该谨慎些。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接了新任务的夏温娄直接去户部找盛华,刚到值房门口,里面便传来盛华的怒骂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三千石糙米的亏空竟能算出三四种说法,明日再核不清,都给我去仓房搬三个月粮袋醒醒脑子!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做事去!”
几名户部官员臊眉耷眼的出来,一个个都低着头,并未注意到门口一旁站着的夏温娄。
见他们神思不属,夏温娄未上前打招呼,等他们走远,才抬步进去。低头看卷宗的盛华听到脚步声,以为又是哪个下属来汇报事情,语气不耐道:“什么事?”
“不知盛侍郎这里可还缺人手?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熟悉的声音响起。盛华抬眸一看,正对上夏温娄一双促狭的眼睛。面上的不耐一扫而空,起身招呼他坐下。
“你不在皇上身边听候差遣,怎么跑这儿来了?”
“陛下说你这儿进展不顺,派我来给你打下手。”
提起这个,盛华就来气:“一个二个的诚心给我捣乱,户部的人连个账目都算不明白,说出去谁信?”
“兴许不是算不明白,而是不想算明白。”
盛华冷哼:“姚坤那老东西倒是好,一死百了,留下这烂摊子给谁收拾?”
夏温娄笑的有些幸灾乐祸:“还能有谁,陛下不是让你来收拾了吗?”
盛华瞪他一眼:“少说风凉话。”
正事要紧,夏温娄敛了神色,刻意放低声音:“陛下去年曾命楚尚书和都察院彻查查过户部,师兄可去问过他?”
“问过,那老小子就是个和稀泥的,谁都不得罪。”
夏温娄轻嗤一声:“就他这副怂样还想在尚书的位置上长待,做梦呢。”
盛华叹了口气:“这也不能全怪他,户部的水太深,无论是陈寒远还是孔原不过是明面上摆着的棋子,如果不是怀王犯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哪怕有孔家搜出的账册,恐怕事情拖到现在都不会有进展。”
夏温娄食指轻点扶手,“雁过留痕,姚坤死了,但事情既然做下,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我想先去看看往年的卷宗。”
盛华皱眉:“那么多,你一个人看到猴年马月?”
“谁说我要一个人看,这种劳心劳力的活儿当然要找些年轻力壮的帮手了。”
盛华抬眼睨他:“你打算找谁?”
“你家的铭灿、铭泽,还有大师兄家的邓辽。”
盛华当即摇头:“邓辽是能帮点儿忙,铭灿要准备乡试,铭泽就一个半大孩子,来了也是添乱。”
夏温娄含笑解释:“铭灿准备乡试也需练笔断案的本事,这些卷宗里藏着的民生疾苦、钱粮勾连,可比那些纸上的文章鲜活多了。让他跟着梳理,既是帮衬,也是历练。”
顿了顿,他看向盛华紧绷的侧脸:“至于铭泽,念书上他是不如明灿,但办事能力未必不如。我整理海贸的卷宗时,就拉他来给我当过苦力,那小子心细、认真,一点就通。再说了,有我盯着,还能真让他添乱不成?”
盛华被他说得语塞,手指捻着茶盏盖沿转了两圈,闷声道:“你倒会算计,把我家两个小子都支使去当差。”
嘴上不满,但语气中可听不出一丝不满的意思。他何尝不知夏温娄是想借着查账,给孩子们攒些实务经验,只是嘴硬罢了。
夏温娄见他松口,嘴角弯得更明显:“让他们来库房里沾沾书卷气。回头查出名堂,算他们一份功劳,我好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他们的名字。”
盛华却忽然沉了脸,“还是别提了。”
他看向夏温娄,语气里添了层凝重,“君心难测,若是陛下疑心你结党营私就不好了。”
夏温娄不以为意:“你我都是保皇党,结的都是陛下那一党,他怀疑我们不就是怀疑他自己?”
盛华被“保皇党”一词惊的一愣,他第一次听这么新鲜、又这么符合他们身份的词。
他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很快便明白夏温娄潜藏的意思。唇角勾起笑意:“怪不得师父对我们几个那般苛刻,却唯独对你另眼相待。你这份通透机敏,我们还真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