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仲裁靴底擦过悬浮在虚空中的星轨碎片,那些本该按固定轨迹运行的光粒此刻像被揉皱的绸缎,东一簇西一团地漂浮着。他抬手接住一片泛着幽蓝的碎片,指尖刚触及,记忆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某颗殖民星的庆典现场,孩童举着荧光气球跑过街道,气球上印着“时序守护日”的字样。
“这不是普通的时间紊乱。”顾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正操控着“时锚仪”悬停在十米外,仪器投影出淡金色的经纬网,“星轨断裂的节点在第七象限,那里的织网密度下降了72%。”
所谓“时序织网”,是仲裁所耗时三千纪元构建的维度时间稳定系统。无数细若游丝的“时缕”交织成网,将每个文明的兴衰、每个事件的因果牢牢固定在应有的位置。三天前,监测站突然拉响最高警报:第七象限的织网出现蛛网状断裂,受影响区域内,已有三个文明的历史出现“跳帧”——有的直接跳过了战争时期,有的重复经历着灾变。
“到达断裂点。”顾昭的时锚仪射出一道银线,牵引两人穿过扭曲的空间膜。眼前的景象让林墨瞳孔微缩:原本该由细密时缕编织的穹顶,此刻像被利爪撕开的渔网,大块大块的“空白”暴露在外。空白处漂浮着未完全消散的因果残片,有战士挥剑的残影,有母亲哄睡婴儿的低吟,还有文明覆灭时的地鸣。
“是‘蚀时者’。”顾昭锁定一个在网眼中穿梭的黑影,“他们专啃食织网的薄弱处,每吞噬一截时缕,就能窃取对应时间线的‘可能性’。”
黑影渐近,显露出实体:那是个裹在暗紫色斗篷里的生物,面部覆盖着不断蠕动的晶状体,每转动一次,周围的时间便会出现瞬间的倒流或加速。林墨注意到它的指尖延伸出细针般的触须,正贪婪地扎进最近的时缕断裂处。
“仲裁者,这是你们维护秩序的代价。”蚀时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织网越精密,断裂时释放的‘时能’越甜美……”
话音未落,它突然甩出一根触须直刺林墨心口。林墨侧身闪避,因果天平自动落入掌心,秤盘上的银纹化作锁链缠向触须。但蚀时者早有防备,触须表面裂开无数小孔,喷出灰雾状的“时蚀剂”——这是专门腐蚀因果链接的毒剂。
“退后!”顾昭甩出五枚时锚钉,在两人身前炸开金色屏障。灰雾撞上屏障后滋滋作响,逐渐消融。林墨趁机挥动天平,左盘盛着蚀时者刚才吞噬的时缕残渣,右盘放着自己提炼的“定序石”,“以仲裁之名,剥夺你窃取的时间权柄!”
蚀时者发出尖啸,触须上的晶状体纷纷炸裂。它试图逃窜,却被突然从织网空白处涌出的光带缠住——那是织网本身的防御机制,被破坏后会触发自愈程序。林墨抓住机会,将天平重重压向右侧,定序石迸发的强光中,蚀时者的躯体开始透明化。
“你们……阻止不了……”它的声音越来越弱,“总有人想重启时间……”
随着蚀时者消散,断裂的时缕开始缓缓蠕动,重新编织成网。林墨收起天平,发现网眼深处飘着一枚菱形晶体,表面流转着与终局档案馆钥匙相似的纹路。顾昭捡起晶体,脸色微变:“这是‘时序残章’,记载着织网最初的编码规则。”
“最初的编码?”林墨接过晶体,指尖刚触碰,大量信息涌入脑海——三千纪元前,第一任仲裁总长带领十二位“织网者”,用自身对时间的理解编织出这张网。他们将自己的意识碎片融入其中,成为网的核心。
“所以蚀时者说‘总有人想重启时间’……”林墨皱眉,“难道织网者的意识出了问题?”
顾昭调出监测数据:“第七象限的断裂点,正好对应第一位织网者‘时渊’的意识锚点。他在五百年前主动沉入了网底,理论上不该干扰现世……”
两人正讨论,仲裁所的警报声再次撕裂虚空。这次是总调度官的全息投影,她的影像带着罕见的慌乱:“林墨,顾昭,立即撤回!织网核心区检测到异常波动,有‘旧神’级别的存在在苏醒!”
“旧神?”林墨追问。
“织网者将自己称为‘时间的守墓人’,而他们敬畏的‘旧神’,是更古老的存在——负责编织宇宙初始时间线的原初意识。”总调度官快速解释,“当年织网者封印了它,现在封印松动了。”
林墨握紧时序残章,能感觉到其中的编码在发烫。他望向逐渐修复的星轨,那些重新交织的时缕间,似乎有一双更古老的眼睛正在睁开。
“我们去核心区。”他说,“既然织网是我们的武器,那它的秘密,我们也该直面。”
顾昭点头,调整时锚仪的方向。两人穿过正在愈合的网眼,前方是更幽深的虚空,那里悬浮着一座由纯粹时缕构成的岛屿——时序织网的核心,也是所有时间的起点与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