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站在仲裁所的时空观测台前,全息屏上跳动的数据流正呈现着诡异的断层——第三悬臂的“天琴座β-7”星系,此刻竟同时存在着三个时间切片:公元214年的蒸汽穹顶城市、公元3021年的反重力浮空城,以及一片混沌的星尘废墟。
“这是时序织网被撕开的口子。”顾昭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的人影像被揉皱的纸页般在数据流中闪烁,“三天前,该星域所有计时器突然暴走,老式机械钟倒转,量子钟显示负数,现在连空间站的时间锚都开始偏移。”
林墨指尖拂过观测台的“时痕探测器”,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这是时序织网受损的典型表征——当维持时空连续性的“织网”出现破洞,不同时间线的碎片就会像漏网的鱼群般挤入同一空间。
“准备进入断层。”林墨扣上仲裁官徽章,腰间的因果天平自动悬浮到身侧,秤盘上的银纹比上次修复时更明亮了些,“通知后勤组备好时序稳定剂,顾昭带锚定组在裂隙外围待命。”
传送光幕裹住身体的刹那,林墨闻到了铁锈与茉莉混合的气味。这里像是被揉碎的旧书,蒸汽火车的汽笛声与悬浮车的嗡鸣重叠,穿西装的商人与戴呼吸面罩的星际旅者擦肩而过,却无人察觉彼此身处不同的时间。
“林仲裁官!”一名穿着银蓝制服的技术员从扭曲的建筑后冲出来,她的额角渗着血,手里攥着半块破碎的晶板,“我是星轨管理局的实习生,织网守护者派我来求援——那些‘蛀虫’又来了!”
“蛀虫?”林墨接过晶板,上面残留着细密的齿痕,“是专食时间纤维的时蛀虫?”
技术员用力点头:“它们藏在断层里,啃食织网的经纬线。三天前守护者用‘时茧’暂时封住了最大的洞,但今天……”她指向远处翻涌的灰色雾霭,“雾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守护者说那是……织网的旧主。”
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震鸣,左盘映出蒸汽城市的街景:一个穿背带裤的小女孩正追着气球跑,气球上印着“星轨百年庆典”;右盘却是废墟中的机械残骸,齿轮间卡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和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是同一个人。”顾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带着锚定组艰难穿过重叠的空间,“时蛀虫在啃食‘因’,导致同一存在的不同时间版本同时具现。”
话音未落,灰色雾霭中伸出无数半透明的触须,每根触须尖端都长着齿轮状的口器。技术员尖叫着后退,触须却径直穿透她的身体——没有血迹,只有时间碎片从伤口处涌出,凝结成细小的钟表齿轮。
“它们在抽取目标的‘时间质’!”林墨激活因果天平,银纹化作光链缠住最近的触须,“快退到时茧范围里!”
顾昭甩出七枚镇时钉,在两人周围布下菱形屏障。触须撞在屏障上,激起刺耳的摩擦声,齿轮口器纷纷崩解,却又立刻从雾中涌出新的。
“这样耗下去不行。”林墨观察着屏障外的雾霭,“守织人说那是‘织网的旧主’,或许和时序织网的起源有关。”
技术员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摔在地上:“对了!守护者说过,时序织网是上古织网者创造的,他们用‘源梭’编织时间经纬,后来因为理念分歧隐退……难道那些蛀虫是守旧派的余孽?”
“源梭?”林墨心头一震。仲裁所档案里记载,时序织网的核心曾是一柄能编织时空的“源梭”,但在维度战争中遗失,没人知道下落。
雾霭突然剧烈翻涌,一个庞大的阴影从裂缝中挤出。那是一具半机械半生物的巨构体,躯干布满齿轮与血管,头部却是个悬浮的水晶球,球内流转着无数时间线。
“织网的继承者。”水晶球里传出合成音,“你们不该修复这残破的网。真正的自由,该让每个时间线独立生长。”
“自由不是混乱的同义词!”林墨握紧因果天平,“时序织网不是牢笼,是防止所有存在坠入虚无的锚!”
巨构体发出尖啸,更多触须从雾中钻出,这次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技术员,而是林墨手中的天平。银纹与触须相撞,溅起金色火花,林墨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攻击里裹挟着“否定因果”的法则。
“顾昭,用锚定组的时序稳定剂封锁它的移动轨迹!”林墨边战边喊,“我要靠近源梭的位置!”
顾昭会意,带领队员将稳定剂注入地面。淡蓝色的光纹顺着地面蔓延,巨构体的动作明显滞涩。林墨趁机冲向雾霭中心,那里悬浮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梭形器物——正是传说中的源梭!
源梭表面爬满裂痕,每道裂痕都在渗出灰色雾气。林墨伸手触碰,记忆如潮水倒灌:上古时期,织网者们用源梭编织出覆盖所有维度的时间网络,却在某次修补时发现,过度稳固的织网会让新生文明失去试错的可能。于是部分织网者分裂,主张“让时间自由流淌”,与维护秩序的主流派爆发战争……
“原来如此。”林墨终于明白巨构体的目的——它想彻底摧毁时序织网,让所有时间线失控生长。而那些时蛀虫,不过是它用来削弱织网的工具。
“没用的。”巨构体的声音变得狂躁,“源梭已经认我为主,织网将在今日重归混沌!”
林墨举起因果天平,秤盘上的银纹突然重组,化作与源梭相同的纹路。这是仲裁者特有的“法则共鸣”,当他足够接近真相,仲裁工具会显现出本源的力量。
“你错了。”林墨的声音沉稳下来,“织网不是束缚,是保护。就像河流需要堤岸,时间也需要框架。那些失控的时间线里,有多少文明刚诞生就被撕裂?有多少承诺永远无法兑现?”
源梭突然发出嗡鸣,裂痕中的灰雾开始倒流。巨构体的躯体剧烈颤抖,水晶球里的时间线图像疯狂闪动,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年幼的它站在源梭旁,听长辈说“织网是为了让更多故事有机会写下去”。
“不……我不该……”巨构体的机械臂开始瓦解,“我只是想……让所有故事都能开始……”
随着它的崩溃,灰色雾霭逐渐消散。林墨接住坠落的源梭,发现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灰雾,而是细小的金色光点——那是被修复的时间纤维。
技术员和顾昭冲过来时,林墨正用源梭轻触星轨断层的裂隙。金色光点顺着梭尖涌出,像灵巧的丝线般编织着破损的织网。
“修复完成了?”顾昭看着逐渐稳定的时空。
林墨摇头:“只是暂时封住。源梭认我为主,说明织网需要仲裁者持续维护。”他将源梭收进特制的时空匣,“守织人的遗产,终究还是要由我们来传承。”
离开断层前,林墨回头望了眼逐渐清晰的天琴座β-7星系。蒸汽城市的钟声重新响起,悬浮城的霓虹灯次第点亮,废墟里的机械残骸上,一朵嫩芽正从时间的缝隙中钻出。
顾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得写份报告,解释源梭的来历。”
“还要建议仲裁所设立‘时序守护者’岗位。”林墨将时空匣抱得更紧,“毕竟……这张网,我们得一直织下去。”
传送光幕再次亮起时,林墨听见源梭在匣中发出轻鸣,像是古老织机重新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