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艾伦的身影消失在学院主干道的尽头。
莱克斯卫兵长身旁一位年轻的卫兵，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不屑。
“什么嘛，不过是个小屁孩，装模作样的，神气什么！”
那卫兵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莱克斯耳中。
他似乎对艾伦那副略显疏离、仿佛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的姿态，感到十分不爽。
莱克斯卫兵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对于帝都警备队内部这种鱼龙混杂的状况，他早已心知肚明。
身旁这个年轻卫兵，不过是凭借贵族门路混进来的普通角色，见识浅薄，让他去理解艾伦上尉那等人物的份量，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然而，莱克斯不想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倘若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言语间冲撞了那位“银翼”，那么倒霉的，将会是他们整个连队。
毕竟，早在许久之前，塞德里克大人，便已亲自下令，严禁任何人招惹艾伦·路德维尔。
提及塞德里克，这位“黑骑士”可是目前帝都防务事务的最高指挥官，身兼宪兵队副指挥官与王都警备部部长两项要职，其威严不容置喙。
思及此处，莱克斯难得地收敛了平日的温和，转过身，目光沉凝地注视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年轻卫兵，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厉。
“小子，如果你脑子还没被贵族家的香槟泡坏，最好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刻进骨头里。”
那年轻卫兵被莱克斯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脸上的不屑顿时收敛了许多。
莱克斯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显凝重，“艾伦·路德维尔上尉，是以年仅十四岁之龄，便获得‘称号’的王牌魔导士。”
“我，我知道啊.....”年轻卫兵刚想反驳。“王牌怎么了，王牌就敢在帝都......”
莱克斯恶狠狠道，“不，你不知道......在整个庞大帝国，拥有这等殊荣者，不超过六位！”
“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堪比一支人形自走的魔导军团，拥有不借助其他人帮助，便能轻易将一座没有魔导士驻防的城市从地图上抹去的力量。”
莱克斯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仿佛能穿透这个年轻卫兵的心里所想。
“那绝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小鬼！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是从尸山血海中反复浸泡、沐浴了无数敌人鲜血才凝练出来的气息。”
“寻常人，仅仅是靠近他，便会因那股无形的压迫，而恐惧到浑身发抖。”
“你刚才……难道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吗？”
年轻卫兵的脸色早已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这个……好像……是……是有一点……”他结结巴巴地回应，声音都在发颤。
事实上，正是那“一点”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他在与艾伦对视的刹那，心神俱裂，才会下意识地说出那般不敬之语，企图用虚张声势来掩盖内心的恐惧。
莱克斯看着他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也不再多言。
有些事情，只有亲身感受过，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分量。
他转回身，重新望向艾伦离去的方向，尽管那道瘦小的身影早已融入学院的景致之中，莱克斯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倘若不是因为妻女尚在帝都，需要他守护这份安宁，他莱克斯，早就奔赴那炮火连天的前线，去追寻一个军人真正的荣耀了。
他不止一次地在心中设想过，若是能有幸在艾伦·路德维尔上尉的麾下效力，无论是执行九死一生的突击任务，还是固守岌岌可危的阵地，甚至是担任最危险的殿后掩护，他莱克斯，都将毫不犹豫，欣然领命。
只要能追随在艾伦阁下的部队中，或许，他便能以一个普通军人的身份，在帝国的史书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
亦或者，他将亲眼见证一支部队，在艾伦阁下的带领下，铸就无上荣光，成为不朽的传奇。
正因为他莱克斯，在警备队和帝都里见过形形色色的军官，从尸位素餐的贵族子弟，到真正身经百战的勇士。
所以，他才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无比确信。
艾伦·路德维尔，那就是——
所谓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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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斯的话，自然是落于艾伦的耳中。
他轻轻一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明明是放假期间，托尔兹军官学院往来的学生也不算少，他们或三五成群，或独自疾行，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活力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于艾伦这个小鬼，这些学员的反应倒是比菲尔德学院那些菜鸟们要平静许多。
也许是托尔兹学院的学生见多识广吧，还是说这里学生相当自律呢？
他们最多只是在他那身笔挺的航空魔导士制服上多停留几眼，目光中带着审视与好奇，却无多少惊讶。
艾伦的目光随意扫过，很快便注意到了此地与他先前所待过的任何一所军事院校都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的学员，等级差异通过制服颜色被清晰地划分开来。
那些身着纯白色制服，衣料考究，剪裁合体的，无疑是出身高贵的贵族子弟。他们神态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行走时下巴微扬，自成一个小圈子，与其他学员泾渭分明。
而身着草绿色制服的，则是平民出身的学生，他们人数众多，神情各异，有的目光坚定，充满对未来的憧憬；有的则略显拘谨，似乎还未完全适应这所精英云集的学院。
贵族白与平民绿，两种颜色在校园中交织，却又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壁垒。
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对峙感，那种隐而不发的火药味，即便艾伦这个初来乍到者，也能轻易嗅出。
他甚至能从他们擦肩而过时，那短暂却充满张力的眼神交汇中，感受到一丝丝电流般的碰撞。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啊。”艾伦心中暗忖，对此倒也不以为奇。
帝国政治的缩影，果然名不虚传。
每个年级的服饰版型大致相同，主要的区别在于班级的划分。
因学院扩大招生的政策，如今平民子弟在数量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一班与二班，是贵族子弟的专属，那耀眼的白色制服便是他们的身份象征。
三班、四班、五班，则属于平民出身的学员，他们的绿色制服代表着坚韧与努力。
至于六班，则是混合班级，也是艾伦教学的班级，学员们身着深红色的制服，似乎象征着某种自由的可能。
艾伦随意拦住一位面容和善，胸前别着绿色制服徽章的学员，简单询问了图书馆的方位。
那学员起初见到艾伦肩上的上尉军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敬畏，但很快便礼貌地指明了方向。
道过谢后，艾伦径直朝着学院深处的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是一栋古朴而宏伟的石制建筑，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许多斑驳的痕迹，却更增添了其厚重与庄严。
大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并未见到管理员的身影。
艾伦站在门前，抬头望了望那镌刻着“知识之海，智慧之光”的烫金大字，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他轻轻推了推那沉重的橡木大门。
“艾伦·路德维尔，要进来了哦。”他高声呼喊道，希望里面如果有人能听到。
吱呀——
沉重的大门应声而开，一股混合着旧纸张、墨水以及淡淡尘埃的独特书香扑面而来，让艾伦精神为之一振。
映入眼帘的，是数不尽的书架，高耸入顶，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仿佛一片由书籍构成的森林。
阳光透过高大的彩绘玻璃窗，在书架间投下道道光柱，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闪闪发光，平添了几分神圣与静谧。
这里的藏书量，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惊人，几乎是菲尔德学院图书馆的数倍之多，但比之帝国军事大学还是略逊一筹。
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如同暖流般包裹了艾伦。
对于他而言，看书的话远比打架更具吸引力。
他脱下军帽，随手将其挂在一旁的黄铜衣帽架上，正准备迈步深入这片书海。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醇厚，带着明显学者特有腔调的声音，从书架深处悠悠传来。
“哦，你就是艾伦·路德维尔上尉？”
艾伦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后，一位戴着金丝单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子正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浓厚的兴趣，打量着他这位不速之客。
男子的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古籍，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羽毛笔，显然方才正沉浸在阅读或研究之中。
保罗·冯·杰西亚已经此地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