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会付哲的纠结,但也明白他本身就带着伤。他爸给我们拿了水果,结果最后却因为吃了宋光磊的地瓜干上吐下泻,心里肯定憋屈。
再说,他在屋里给他爸打电话时,只说吃坏东西得了肠胃炎,已经没事了,让他爸再汇点钱。
所以他确实没打算让宋光磊出医药费,无非是觉得委屈,觉得宋光磊该主动大气点儿站出来担个责。
我不想评价什么,这种事本就说不出对错。毕竟地瓜干我也吃了,宋光磊是好心,再说那地瓜干我吃得挺香,还有啥好说的?—— 为了避免麻烦,我没跟家里提。
毕竟我八月中旬才入学,这才十月初,都第三趟来医院了。一想起这个就脸红,这都什么几把事?
但让我意外的是,付哲反而是最先好的。可能是医生看他情况重,加大了药量?
反正第二天上午他就没事了,不吐也不拉了,就是瞧着憔悴。
宋光磊本身体质好,症状比我和付哲轻,第二天也没啥大问题了。
只有我还得往厕所跑。虽说症状轻了,不用频繁去,但第二天早上在医院还是有点轻微腹泻。
值班医生解释说我肠道菌群恢复慢,我想了想自己平时消化确实一般,也就没太在意,没想到反倒成了付哲的笑柄。
估计这小子是报复我昨天在他拉肚子时揶揄他 —— 早上我拉肚子的时候,他还特意跑到厕所来嘲笑我。
这医院是离学校最近的正规三甲,但 2005 年病房里还没独立卫生间。
楼层男厕有三个坑位,我占了中间那个。
腹泻这毛病,有时候不一定真有货,就是总觉得有便意,尤其挂完水之后。
按道理是拉不出来的,但这会儿我不敢信任何一个屁——况且我还有过拉裤兜的先例——所以一有感觉就往厕所蹲。
结果刚蹲下没多久,就听见坑位外传来付哲贱兮兮的声音:“老毕,拉粑呢?整出来了么?”
我扫了眼左右隔间,没人,知道躲不过去。但他摆明了是来嘚瑟的,我没吭声 —— 越接茬他越来劲。
哪知道这货见我没接茬压根不在意,自顾自嘟囔:“老毕啊,拉个屎还遮遮掩掩的,我都瞅见你进来了,咋的?嘴占着呢?”
我被他气笑了,没好气地出声:“滚犊子~”
接着我左手边的隔间传来开门声,然后就听见他解手的动静,他又开口:“呵~,老毕,听动静,你这还没好啊?有点稀?”
我叹了口气,自嘲道:“物以稀为贵,你知道个 der!”
“哈?” 付哲显然愣了下,随即传来他幽幽的声音:“老毕啊,昨天你都拉痢疾了,厕所跑得比我还勤 —— 不是说‘损人不痢疾’么?你这是咋回事?”
我哭笑不得。这词让他用的,我平时耍这套倒是信口就来,他这八成是憋了半宿才想出来的,故意今天来噎我?
想了想,我抱着 “感化” 的语气回:“你哥我啥时候损人了?你忘了昨天是谁把你这腿都拉瓢的逆子背回寝室的?是不是你屁眼太大,把心都拉出去了?”
哪知道付哲一点不怂,反倒讥讽:“拉倒吧,那心和肠子根本接不上,倒是你,我昨晚都听到了,你那屁放的,好家伙,肠子褶都吹平了吧?”
我嘲讽:“咋的?‘忽闻一阵清风来,方知卓哥破双腮’?”
说完就听到隔间外付哲疑惑不解的声音:“双~塞?…… 嗯?破双腮?啥玩意?”
然后马上传来付哲骂骂咧咧的声音:“卧槽!老毕,我可去你大爷的,你太踏马能扯犊子了你!……”
......
下午的时候我因为烟瘾犯了,加上我并不喜欢一直在屋内待着,就自己带着烟出去了。
出病房的时候付哲还揶揄我,但我没理他。住院费用我问了。只能说2005年的物价还很实在,加上我们仨这都属于小问题,全部算下来,我和宋光磊花了二百多,付哲将近三百。
宋光磊确实如付哲说的那样,对食物中毒的原因绝口不提,甚至有意避开这话题。这么一来,我倒也更理解了付哲的委屈。不过嘛,我还是没当回事,也懒得当回事。
我现在连重生,连感情的事都不想去思考,更不想因为这种鸡毛蒜皮事去思考。
特别是昨天晚上,我们住的那间多人病房不巧‘走’了个老头。虽然值班医生没说人‘没了’,但后半夜推进来时明显就快不行了,再推走的时候人都不动弹了,也没见推回来——大半夜三点多,能推哪去?
2005年,病房混合收治,虽然没看到家属,但氧气瓶都撤了,监护仪也关机了,只能希望他大半夜康复出院或者转院了吧。
不过这次住院倒是让我心态再次躺平了许多,反而心情更安逸了,或者说是能够放平心态,向现实妥协了?
因为我在蹲坑那会儿就琢磨,自从自己复读开始,其实一切就和重生的前世轨迹不同了。
2009年和董姝予见面的事,我自己给提前了,至于结果,现在未知。
复读后的每一步都是新的,昨天能食物中毒,甚至居然一个半月来三次医院,说不上哪天我一个时运不济,踩了狗屎运,直接嘎了呢?
所以纠结那么多干嘛,享受当下就好。
董姝予今天有课,她昨天也比较忙,虽然简单聊了聊,但不多。她好像又把考执业药师资格证这事儿想起来了,跟我说备考又继续了。我简单鼓励了她几句,但对这事儿,对她重新备考,我也没太当回事——她性格本就如此,我不想给她压力,也不希望她自己有压力,她开心就好。
我出来抽烟,本想漫无目的地转转。刚出综合住院部大楼,就看到一辆出租车疾停在门口。紧接着,副驾驶座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他满脸慌张,下车后手忙脚乱地去拉后座的人。出租车司机也迅速下车,跑进了住院部……
我见状有点意外,心里嘀咕:他们这么着急,咋不去急诊或者前面的门诊主楼,反倒停在这综合住院楼门口?
没敢犹豫,我赶紧闪到一边,生怕挡了路——看那架势,十万火急。
没想到他探身进车里后,又迅速退出来,满头大汗地左右张望。看到离他最近的我,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喊:“小、小哥!求你来帮个忙!我媳妇快生了,我拉不动她……”
听到他的哭喊,我心中猛然一紧。刚才视线被挡,此刻我下意识踏前一步,望向车窗 —— 后座上,正仰躺着一位微胖的妇女,盘着发,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
看清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心悸袭来,我险些站立不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死了!
心中猛地窜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慌乱,让我无声地张了张嘴。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被撕扯、扭曲,化成了一片模糊晃动的色块和嘈杂刺耳的声响。
身体像是被这扭曲的世界钉住,僵在原地,脑中只剩一片混沌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