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应该是十二月份的第二个周六吧。是几号不清楚,我只知道老妈明天会来。
宋光磊再次找我借钱,虽然他犹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跟我开口了。我没在意,又借了,比上次多一点,但我最近对什么兴趣都不高,好像钱基本没动。
他好像挺不好意思,中午借的,还是等付哲和刘一鸣走了之后,我独自在寝室发呆的时候,他特意回来跟我开的口。
其实这次老妈来,我觉得自己很大可能会退学了,虽然我想继续试试,但我知道那是骗自己,因为周五上课我好像出现了幻听,听不清是什么,这已经不是上课注意力能不能集中的问题了……
我隐约觉得自己应该为现在的状态担忧才对,但实际内心很平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唯一能稍稍调动我情绪的是每天要哄董姝予,其实也不是哄,是给她反馈。
我尽量想维持之前那样和她晚上发qq,但她越来越喜欢给我打电话,哪怕我不说话,她也会自己跟我说她白天的经历和室友的八卦,我能安静地听她讲述,但不喜欢说话,不过她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回应。
对,哪怕不喜欢也会回应她。她现在给我打电话会要求我喊她老婆,对于这个称呼她似乎一直很热衷,我能平静地在她提出要求时,立马机械地喊出来,只不过心里没什么波澜。
不过这种情况好像也不算是被调动情绪,或许更该说是在给予反馈,毕竟我现在已经中断社交了。
王艺格自从给我那份手册后就安心学习了,陈玲玲的态度我没留意,连之前跟我聊得不错的刘佳都因为我最近的木然而淡淡与我疏远了,可能也不是疏远,大概因为我平时就待在寝室和教室的原因,见面少了,而且发qq我也不回?
至于室友,宋光磊现在每天都挺高兴,晚上还哼几句歌,不过就那么几句,好像是张学友的歌。
刘一鸣始终如一。
付哲在多次邀约被我拒绝后,也渐渐不再主动来找我了。
一切都挺好。
晚上的时候,上自习前我有坐在操场上回想过复读到现在的经历。觉得如果明天确定终止的话,走之前,该和杨可道个歉。
至于室友,以后再说吧,宋光磊好像还欠我钱,但无所谓了。
思索了下,好像这段时间李老师一直有关心我来着,而且好像有次晚上他还喊我去他那屋吃夜宵来着,不过我拒绝了。
还有王艺格,真是好欺负,太善良了,给我补课那么久,浪费她时间,最后因为自己要复习不能继续了,反倒让她觉得亏欠我。
还有汪子夜,好像确实挺漂亮的,这种高中就这种气质和风格的小姑娘,以后步入社会很不好骗的,只能在学校骗。八百估计肯定不行……
不过,这一切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伸手去掏烟,摸了好久才发觉最近几天似乎自己一直没抽烟,并没带烟出来。
目光缓缓望向寝室楼,没去拿烟,直接去上晚课了,虽然听不进去。
……
明天好像有半天休息,宋光磊从晚自习结束后就异常兴奋,再次躺在床上哼起歌。
哼的调子我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了。最后没洗漱直接躺在床上的时候,听着宋光磊和付哲喋喋不休争执他们各自喜欢的歌星,慢慢觉得他俩的声音飘忽不定,最后变成嗡嗡的噪音……
好像过了没多久,恍惚间耳边突然传来呼喊声,好像是在喊我。
我睁开眼,茫然地望向付哲。
付哲对我扬了扬下巴,询问:“老毕你咋了?问你话呢?”
我揉了揉额头不解:“什么?”
付哲面露无奈,跟我抱怨:“老毕你咋回事?最近喊你,你老听不见呢?刚才光磊说你喜欢周杰伦,他上个月的新歌你听了没?”
我摇头,重新躺回床铺。
然后就听到付哲嘴上嘟囔,好像再次和宋光磊争论,刘一鸣似乎也加入了。
隐约听到刘一鸣说什么难唱,付哲说他会,然后宋光磊说了句:“你会个几把”
接着似乎听到付哲的声音说:“光磊你变了,这话踏马的像老毕说的……”
最后好像说起了《十一月的肖邦》《夜曲》,好像提起了我,什么是不是失恋……发呆……
他们的谈论声再次忽远忽近,甚至让我隐隐泛起恶心。迷迷糊糊中,耳边突然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我睁开眼,伸手拿起手机,董姝予打来的。
我调整了下呼吸,接起了电话。
手机刚一接起,听筒就传出董姝予压着嗓子的声音:“老公,你在干嘛?”
我轻声应答:“没事。”
董姝予再次出声:“噢,是在寝室嘛?有没有想我?”
抬手捏了捏太阳穴,我随口回应:“还行……”
“什么是还行?到底想没想?”董姝予压着声音追问。
我清了清嗓子:“想了吧……”
“喔……好吧……你妈明天什么时候去呀?”
“下午。”回答完,听着屋内刚才因为接电话突然陷入的平静,正被宋光磊低低的哼唱声渐渐打破,我缓缓挪动身子,准备下床去走廊。
董姝予突然问:“老公~你们寝室谁在唱歌?嗯……你上次给我唱的歌到底谁唱的啊?”
我撩开盖在腿上的被子,随口附和:“是宋光磊,怎么了?”
她接下来的话,让我停住了动作:“没有,就是为什么你给我唱的歌我都搜不到?那天雨天唱的那个,还有上次你哄我睡觉那个什么爱你多一点的那个,我搜不到,歌名是什么?”
忍着再次泛起的恶心,我敷衍道:“忘了什么时候听的,没记住名字。”
“哼!”她轻哼一声,然后传来她略带撒娇的要求:“那有你最喜欢的歌嘛?你什么时候给我唱?”
“什么最喜欢的?”我闭上眼睛轻声询问。
她娇声道:“就是对你来说独一无二的!就是特别特别喜欢的!有嘛?”
我淡淡地回:“没有……”
“怎么会呢,你不会骗我吧?”
董姝予娇嗔的声音让我目光恍惚。我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嗯,骗你的。”
“啊?”她的声音拔高了一点,但立刻无缝切换回那种黏腻的声线:“那你得唱给我听!”
我深吸了口气,答:“不行!”
“为什么?”
董姝予的疑问让我本能地皱眉,发觉思维有些滞缓,我努力思考,为什么不随便找首歌敷衍她?
不该敷衍她。
但给她唱?我最喜欢的歌是什么?
《后来的我们》?
“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那就是后来的我最想的……”
带着情绪的歌词闪过脑海。
一股毫无征兆的恐慌猛地攥紧心脏!这感觉来得太急太猛,我下意识想开口说什么,但那汹涌的情绪却在瞬间被抽空了,快得像幻觉。紧接着,一种奇异的失重感攫住了我——视角在不受控制地拔高、飘远。我困惑地“看”向下方:自己怎么飘起来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眼前的景象毫无预兆地裂成了两半:一半还勉强维持着眼前的画面,另一半却诡异地切换到了我身后,清晰地映出我自己坐在那里的背影。
我是死了吗?
这个疑问冰冷地浮现在意识里。就在此时,似乎有某种情绪波动再次传来。我能“感知”到它,似乎是属于自己的情绪——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恐慌,还有不甘、对董姝予的愧疚、自己的烦闷……却又异常遥远且陌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明明能感知到,却体会不到,也无法调动分毫。
这种感觉……自己好像不是真实存在的,好像在梦中看自己……
灵魂出窍了吗?……是不是我已经死了?
想思考自己的状态,但脑海中的念头好像凝固了一样……
……
时间过得很快,又好像很慢,但更像是一瞬间。身体的晃动让我猛然回归意识。
耳边恢复听觉的瞬间是刺耳的嗡鸣,心头泛起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感觉身体仍在被推搡。我强忍着不适扭头,看到宋光磊、付哲还有刘一鸣正一脸急切地看着我,不断张合着嘴,还在不停地推搡我。这时,耳边的嗡鸣声减轻了,我才听清他们正喊着我的名字。
脑海中的念头仿佛被分类,一条条排着队回归:先是感到愤怒,然后是难过,接着是失落……
随着这些情绪汹涌地回归,一股遏制不住的强烈冲动升起——想立刻见到董姝予!但马上又被另一个念头覆盖:立刻、马上去找杨可道歉!接着又觉得这寝室我一刻都待不了。随即涌上的是自我哀怜:自己真无能,重生后连复读都搞成这样……感觉身体在发抖,脸上黏糊糊的。我伸手摸了下脸,发觉是湿的。
最后我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刚才摇晃我的室友。付哲仍在呼喊我的名字,刘一鸣手足无措地站着,脸上写满茫然。
宋光磊呢?
这个念头一起,头痛便猛地加剧,像要裂开。随着心中泛起的无力感,一个隐隐的念头浮现:重生后活成这样,自己确实挺可怜的。紧接着,一个更诡异的念头莫名产生——如果现在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重生前?回到疫情时躺在家里的状态?!
所有的念头在心里翻涌、碰撞。一阵强烈的困意毫无预兆地袭来,刚升起这个感觉,眼皮就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了。
意识沉沦前,心里再次固执地升起一个念头:睡醒一觉,肯定就回到重生前了……
就在即将彻底闭眼的瞬间,才发觉耳边似乎还有呼唤声,很熟悉。
董姝予? 心中念头急闪,但回应我的却是更加剧烈的头痛。在最后一丝意识沉入黑暗之前,我压着所有翻腾的杂念,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告诉我妈……”
躺倒前,心里莫名交错闪过两个念头:
期盼着睁眼就回到重生前……
随即又否定:这个念头不对……
然后想起:董姝予……没我妈电话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