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只见江氏一行人站在不远处。
为首的正是江晚吟,一身白色听学弟子服,肩头绣着九瓣莲的标志,面容清秀却透着几分刻薄,眼角眉梢都带着阴鸷之气。他身旁站着温婉的江厌离和几个江氏弟子,神情尴尬。
魏无羡唇角微勾,慢悠悠地掏了掏耳朵,故作惊讶地对身旁的魏明远道:“奇怪,云深不知处门前什么时候养了狗?我怎么听见狗叫?”
周围骤然一静,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偷笑声。
魏明远立即会意,故作正经地接道:“不知道啊。二师兄说过,山门重地最忌喧哗。依我看,蓝氏家规该添一条——‘狂吠者与狗不得入内’。”
话音刚落,四周的世家子弟再也憋不住,纷纷笑出声来。江晚吟脸色瞬间铁青,眼中怒火翻涌,手已按在剑柄上,却碍于云深不知处的规矩不敢拔剑。
“阿澄……”江厌离连忙拉住弟弟的衣袖,声音柔柔的,“别冲动,这里是蓝氏地界……”
“滚开!”江晚吟猛地甩开她,眼中怒火更甚,“整日就知道帮着外人说话,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我看你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江厌离被他吼得一怔,眼眶顿时红了。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却还是轻声道:“阿爹和姨娘说了,让我们注意礼节,不要……”
“我们什么我们?” 江晚吟冷笑一声,“整日把姨娘挂在嘴上,你还知道你是谁生的吗?难怪天天惹阿娘生气!”
江厌离咬着唇不敢再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围几个世家子弟都悄悄往这边张望,有人指指点点,有人面露讥讽,神色中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有些人,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连自家人都能当众辱骂,真是长见识了。
魏无羡撇撇嘴,对江氏的人毫无好感,只当没听见,继续四下张望。他身后的师弟倒是有些气不顺,小声提醒:“大师兄,江氏的人……”
魏无羡眉梢微挑,转头低声问魏明远:“三师弟,遇到这种挑衅的人,该怎么办?”
魏明远眨眨眼,压低声音:“能打的当场就打回去,不能打的……”
他顿了顿,与魏无羡相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自然是半夜去…….”
两人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身后的师弟们眼明心亮,顿时会意地笑了。这些师弟都是长老客卿的孩子或弟子,按照入门先后顺序,都排在了魏明远的后面。
就在这时,江晚吟旁边一个弟子突然惊呼:“大公子,我们的拜帖……好像落在客栈了!”
江晚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低声斥责:“废物!”
他目光扫过守在山门处、面无表情的蓝氏门生,眉头紧锁。没有拜帖,按规矩是无法入山的。
魏无羡也听见了,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江晚吟的麻烦,跟他魏无羡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快点找到他的湛哥哥。
他探头张望,目光越过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蓝忘机正从山门内走出来,他今日穿着姑苏蓝氏嫡系子弟的正式服饰,云纹广袖随步伐轻扬,额间系着一条象征身份的浅色抹额,整个人如霜雪雕琢,清冷得不似凡尘中人。
“湛……”魏无羡眼睛一亮,下意识就要喊出那个亲昵无比的称呼,但瞥见周围众多陌生的、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尤其是旁边江晚吟那明显带着审视和恶意的眼神,他舌尖一转,那声“湛哥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清了清嗓子,扬高了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毫不掩饰的熟稔,朝那道身影用力挥手:“蓝湛!”
这一声呼唤,瞬间吸引了山门前所有人的目光。
蓝忘机脚步一顿,目光如霜似雪,精准地锁定了声音来源。看到那个眉眼飞扬的白衣少年时,他眼底的冰雪肉眼可见地消融了几分。
他无视了周围所有探究的视线,径直朝着魏无羡走去。守门的蓝氏门生纷纷躬身行礼:“二公子。”
蓝忘机微微点头,脚步不停,很快便来到了魏无羡面前。
“蓝湛!”魏无羡又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完全不在乎周围人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更没理会旁边江氏一行人因拜帖而陷入的窘境。
魏明远及身后的师弟们连忙恭敬行礼:“二师兄。”
蓝忘机的目光在魏无羡身上细细扫过,确认他一路无恙,精神尚好,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魏明远在一旁无奈扶额,除了大师兄,他们还有这么多人,二师兄竟然一个都没看到吗?
“怎么才到?” 蓝忘机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握住了魏无羡的手腕!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魏无羡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着顺势凑近了些:“路上看到好多有趣的东西嘛!”
说着还不忘回头对师弟们喊了一句:“跟上跟上!含光君带我们进去啦!”
周围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年少成名的含光君蓝忘机啊!而能让他亲自来接的,可不就是传闻中与他交好的昭阳君魏无羡吗?
再看看旁边连拜帖都弄丢的云梦江氏子弟,众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挪了几步,生怕被牵连。毕竟,谁也不想和敢对昭阳君出言不逊的蠢货扯上关系。
守门弟子见是二公子亲自领人,自然不敢阻拦,连忙躬身放行。
“依规办事,没有拜帖不得入内。” 蓝忘机转头对守门弟子嘱咐道,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还淡淡扫了眼脸色铁青的江晚吟。
魏无羡就这么被蓝忘机一路牵着,穿过山门,拾级而上。身后江晚吟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以及其他人惊诧的低语,全然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看着眼前人挺直的背影和那条随风微动的抹额,魏无羡忍不住伸出手,勾住抹额的尾端轻轻扯了扯,低声嘟囔道:“蓝湛,你每次回来都是这副‘披麻戴孝’的装扮……不过你还别说,这样还真好看!”
蓝忘机握住他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唇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将魏明远等人安顿在弟子精舍后,蓝忘机带着魏无羡径直去了静室。
推开门,室内整洁如新,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温暖而静谧。那张宽大的床榻上,果然如魏无羡所想,在他惯睡的那一侧,枕头摆放得端端正正,像是静候主人归来。
魏无羡欢呼一声,像只归巢的鸟儿,扑到榻上滚了一圈,抱着蓬松的被褥深深吸气:“全是湛哥哥的味道!”
蓝忘机站在门边,琉璃色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眼底似有暗流涌动,眼尾微微下垂,隐约透出几分委屈。
魏无羡滚够了,坐起身,才发现蓝忘机还站在那里,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他眨眨眼,跳下床榻,凑到蓝忘机面前:“湛哥哥,怎么了?”
蓝忘机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薄唇抿了抿,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带着点执拗:“山门前,为何不唤‘湛哥哥’?”
魏无羡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就去扯蓝忘机的袖子:“哎呀,就为这个呀?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蓝忘机任由他作乱,但眼神依旧固执地看着他,显然还在等一个满意的解释。
魏无羡见他这样,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甜。他晃了晃蓝忘机的胳膊,眼睛弯成月牙:“那么多人呢,还有讨厌的人在旁边。 ‘湛哥哥’多肉麻啊,让人听见了,我昭阳君的脸往哪儿搁?再说了……”
他眼珠一转,凑到蓝忘机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的亲昵,“‘湛哥哥’这么好听的称呼,当然要留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叫啊!对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少年清朗的嗓音,说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亲昵话语。那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像是一把小刷子,轻轻挠在了蓝忘机的心尖上。
他紧抿的唇线终于缓缓松开,眼底那点固执的委屈被悄然驱散。虽然面上依旧不显,但熟悉他的魏无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周身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冰雪消融般的柔和。
见这招有效,魏无羡再接再厉,又晃了晃他的胳膊,拖长了调子撒娇:“好嘛好嘛,湛哥哥?别不高兴啦?你看,我这不一到没人的地方就立刻叫了嘛!以后都这样,只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叫,好不好?”
他仰着脸,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蓝忘机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最后那点郁结也烟消云散。他想要的,不就是阿婴这份独一无二的亲昵么?只要这份特殊是独属于他的,是旁人无法窥见的,那么……在山门前叫“蓝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抬起手,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整理魏无羡蹭乱的头发,而是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拂过魏无羡带笑的唇角。
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越了惯常宠溺的亲昵和占有。
魏无羡怔住了。只觉得这个触碰与往日不同,酥酥痒痒的,似乎搔到他心底去了。他抬眼望去,只见蓝忘机唇角微扬,那笑容如冰雪初融,美得惊心动魄。
“湛哥哥,你真是……”魏无羡瞳孔微微放大,惊叹脱口而出,“魅力不减当年,笑起来越发好看了!”
话音未落,就被蓝忘机突然收紧的手臂带入怀中。清冷的檀香气息瞬间将他包裹,耳边传来那人低沉的回应:“阿婴,我想你了。”
魏无羡的心突然怦怦乱跳,不知为何,也就一个月不见,怎么感觉湛哥哥有些不一样了呢,但他一时又说不清,究竟哪里变了。
良久,蓝忘机才稍稍松开怀抱,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眼角,目光温柔而专注。魏无羡有片刻的失神,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为什么湛哥哥的目光看得他浑身莫名发热呢?
看到少年罕见的羞赧模样,蓝忘机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他现在确信,他的阿婴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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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静室里烛火摇曳。
魏无羡盘腿坐在榻上,正摆弄着前些时日淘来的新奇玩意儿。忽然,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挲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抬头望去,只见蓝忘机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他只穿着一件素白内衫,那衣料薄如蝉翼,在烛光下几乎半透明,隐约可见其下紧实的肌肉线条。平日里被规整衣袍包裹的劲瘦腰身,此刻在轻纱下若隐若现。
魏无羡手中的物件“啪嗒”一声掉在榻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身影。
蓝忘机似是浑然不觉,径自走到书案前整理卷轴。随着他抬臂的动作,内衫微微上提,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
“湛哥哥……” 魏无羡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蓝、蓝家的衣料怎么这么薄?”
蓝忘机回眸,神色如常:“天热。”
“可、可是……” 魏无羡结结巴巴地指着窗外,“这才过了冬季啊……”
蓝忘机不答,只是转身去取书架高处的典籍。这个动作让他整个背部线条在薄衫下展露无遗——肩胛骨如蝶翼般舒展,脊柱清晰流畅,一路延伸至腰际。
魏无羡突然从榻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蓝忘机身后:“让我摸摸!”
不等对方回应,他的手已经贴上了那片温热。指尖顺着脊柱线条轻轻下滑,感受着布料下紧实的肌理。蓝忘机身形微僵,却没有躲开。
“天啊湛哥哥!”
魏无羡惊叹道,双手不老实地游走到他胸前,“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身材也太好了吧?”
掌心下的肌肉紧致有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蓝忘机突然转身,握住他不安分的手腕:“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