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处长办公室出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李天佑先是去了教室检查众人的课堂练习,又跟王何交代了明天的安排后,才收拾东西离开了市局。
然而,就在他即将拐进巷子的时候,却被修车摊的周大爷给喊住了。
“李公安,你等会儿,我有事儿跟您说。”
李天佑调转车头,停在了修车摊前,疑惑地问:“周大爷,这是咋了?”
这大冷天的,谁会把椅子拉到门口坐着,显然对方在这儿等了他许久。
周大爷按着车把,凑到他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下午有人来打听你们院儿的事。”
闻言,李天佑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仍配合着做出了讶异的表情:“哦?谁来打听的?问了些啥呀?”
“他说自个儿是第三纺织厂的,媒婆给介绍了刘家老大跟他闺女相亲,提前过来打听下情况,可我瞅着他那举止,倒像是当兵的。”
周大爷摇了摇头,嘴里啧啧有声:“也不知道媒婆把刘光齐夸成啥样子了,那爷们儿听完我的话,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附近老一辈的人,包括他在内,心里头都是瞧不上刘光齐的,甭管有没有出息,对爹妈不孝,就是最大的不是。
李天佑了然地笑笑,果然是肖团长那边出马了:“那爷们儿就单问了你一个,还是也问了旁人?”
“他跑了好几家铺子呢!”周大爷想了想,又爆出了好几个店名,无一例外,都是老爷们儿开的铺子。
李天佑认真记下来后,临走前他叮嘱道:“这事儿咋说都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利,咱可记着别往外唠了啊。”
周大爷答应得很是爽快:“放心吧,我连我们家那口子都没跟说,就只跟你念叨了。”
既然那人专挑老爷们儿打听,还瞒着自个儿当兵得身份,八成是不想让这事儿招惹太多是非,这要告诉了周大妈,被她嘴碎传出去,指不定惹出啥麻烦来。
不过,跟公安说倒是有必要,至少他心里踏实了些。
李天佑按照他的指引,把那几家铺子都给转了一圈,可并非人人都有周大爷的眼力,这消息已经悄然传了出去。
他早有心里准备,倒也不是那么惊讶,嘱咐他们几句便回了四合院。
尽人事,听天命,作为差点被误伤的无辜群众,李天佑自认为此事已尽到了提醒义务,往后如何发展,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刚进院子,就听到中院里传来了郭大妈高门大嗓的咒骂,而有热闹看的众人也不觉得冷,就着寒风靠在垂花门上,津津有味地扒着晚饭。
李天佑脚下的动作一顿,这剧本不对啊,不应该是大妈们在唠着刘家的事儿嘛,怎么反倒被郭大妈抢了风头?
将车子停好,他进屋问:“那俩师徒又闹出了啥幺蛾子?”
自打秦淮茹把两孩子送去托儿所,就没一次是准点去接的,晚到一小时是常态,把托儿所的大妈们惹得直抱怨。前天晚上更是拖到了八点还不见人影,大妈们一怒之下,将事情捅到了王主任那儿去。
于是,王主任只能去跟红星轧钢厂的人商量,希望厂里看在秦淮茹孤儿寡母的份上,尽量减少她加班的频次。
可得到的回复是,秦淮茹是完不成当天的工作指标才加班,若要强行制止她加班,那按厂规,就得通报批评。
不过街道办主任都出面了,轧钢厂总得给点面子,接洽的人出了个主意,由郭大撇子这师傅帮着秦淮茹赶活儿,啥时候完成指标,师徒俩就一块儿下班。
这么一来,秦淮茹的加班时间基本能控制在半小时以内,托儿所的大妈们虽说嘴上仍在抱怨,但也是能忍受得了。
可郭大妈却不乐意了,他儿子收个徒弟,没沾着啥好处就算了,反倒得陪着加班分摊工作,昨天晚上俩人就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郭大撇子也不劝架,他心里头正苦着呢。起初他是照着何大清的嘱咐,尽量给秦淮茹派活儿,可慢慢才发现,根本不用他多事,这人自己就能忙碌个不停。
头一天单独上机,一下废了16个零件,喜提旷工处理,第二天倒是稳当,废弃品少了,可干活时间直接翻了好几倍,硬生生加了一小时班。到了第三天更邪乎,许是累着了,手都打颤,干到晚上八点才完事。
郭大撇子万分后悔,他那会儿准是鬼迷心窍了,才上赶着收了这个徒弟。可眼下想断了这师徒关系,已经是难如登天,先不说秦淮茹同不同意,单赵主任那关就过不了。
李母一边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一边回答:“厂里今儿又出新规矩了,说每天的工作指标是硬杠杠,谁完不成就按比例扣当天工资,就因这档子事,车间里那几个爱偷懒的,趁郭大撇子加班时人少,把他给打了一顿。”
郭大撇子想争先进,秦淮茹则是还没转正,因此俩人都不敢拖工作指标,可有些思想觉悟低的正式工,就没这烦恼,三天两头偷回懒,至于班组长的数落,对他们来说也是无关痛痒,反正又不能开除他们,怕啥!
可这新规一出,完不成每日指标要扣工资,那他们还怎么偷懒?
几人一致觉得,就是郭大撇子这当师傅的不顶用,导致秦淮茹连学徒工那丁点指标都完不成,才会招来街道办的掺和,使这件事传到了厂里领导的耳中,促使了这新规的制定。
李天佑闻言怔愣了许久,才接着问道:“那郭大撇子现如今咋样了?人没事儿吧?”
好家伙,秦淮茹跟贾东旭这俩口子,凭借一己之力,愣是推动了国营大厂工人管理制度的发展。
“那几人下手还算有谱,没往要害处招呼,就是把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媳妇正在给他抹药。”李母喝了口热汤:“郭大撇子是让人套了麻袋打的,说不清是谁打得他,这事儿保卫科还在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