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边陲,余县。
一间算不上宽敞,却处处透着书香气的屋子里。
虞洛猛地睁开了眼睛。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纷至沓来。
一个名字浮现上来。
余心然。
然后是一张张面孔。
严肃的祖母,温婉的母亲,还有一位愁容满面的大嫂。
最后,是一张与她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面孔,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
她的龙凤胎弟弟,余安。
也是这个家唯一的指望,年仅十六岁便考取功名的秀才。
然而,记忆的最后一幕,却是弟弟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最终撒手人寰的画面。
属于余心然的胸口猛地一窒。
原来,她穿越了。
穿成了这个刚刚失去秀才的古代家庭长姐。
屋外,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透着一股绝望。
窗外,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在扭曲。
这个世界和她记忆中的古代相似,只不过背景在架空的梁国,听说还有一些妖邪肆虐。
在这个天灾横行,蝗虫肆虐,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的世道,只剩下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要如何活下去?
就凭着那几亩快要干死的旱地?
记忆中,大嫂的绝望,母亲的悲痛,祖母的麻木,清晰得如同她亲身经历。
虞洛缓缓坐起身,感受着这滚烫的天气,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掀开薄被,穿上布鞋,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门。
堂屋里,三个女人正围着一张空荡荡的灵位垂泪。
听到脚步声,她们下意识地抬头。
“心然?你怎么下床了?你身子也弱,快回去躺着。”
母亲李氏哽咽着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余心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走到了她们面前。
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中,她抬起手,将那块自弟弟病重后就一直遮掩憔悴容颜的面纱,缓缓摘了下来。
一张与病故的秀才余安一模一样,却更加清丽绝尘的脸庞,暴露在闷热的空气中。
她的眼神,没有悲痛,没有迷茫,只有坚定。
“弟弟不在了。”
她开口,对着家里一群女眷,娓娓道来。
“这个家,我来扛!”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嫂周氏,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站了起来。
“你疯了吗,心然!”
她的声音尖利又嘶哑。
“你扛?你怎么扛?你从小到大连锄头都没摸过,地里的活你会吗?”
“就算你会做些绣活,能挣几个铜板?够我们这一大家子嚼用,还是够交那要命的赋税?”
“更何况,咱们家现在就剩下一群寡妇弱女,外面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没有男丁庇护,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狼一样扑上来,把我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旁边一直沉默的祖母,也在此刻缓缓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满是认同,以及深深的绝望。
母亲李氏更是急得拉住她的手。
“心然,你别胡闹!我们好歹也是秀才家庭,清清白白的,别让你弟弟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让外人看了,只会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面对家人的质疑和苦劝,余心然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谁说,我们余家,没有秀才了?”
这句话仿佛惊雷,让三个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余心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与弟弟一同启蒙,一同读书。”
“夫子曾私下与父亲言说,若我是男儿身,天赋远在弟弟之上。”
她目光扫过惊愕的母亲和大嫂,最后落在灵位上。
“弟弟能考取的功名,我未必不能。”
“如果我能考取功名,只怕,不比区区秀才差!”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无余心然。”
“我,就是余安!”
“就是这个家,新的顶梁柱!”
话音落下。
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母亲李氏伸向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大嫂周氏张着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眼里的泪水都忘了流。
而那位自孙儿去世后就仿佛枯槁了的祖母,那双许久没有过神采的眼睛,此刻骤然瞪得滚圆。
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孙女,仿佛第一次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