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江成与芙昕相对而立。
青衣少女指尖轻叩药箱,忽而抬眸,眼神暗示:“当真要这般?“
见江成颔首,芙昕腕间银铃轻响,素手翻飞间已洒出迷香粉。
林知行顷刻间便坠入昏迷。
芙昕拍了拍手,拍掉多余的迷香粉。
江成捂着鼻子靠近。
“这迷药你闻着,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芙昕故作老成的摆摆手:“我师父研究这东西的时候,我就搁一旁坐着,最开始,一天能药晕十回。”
少女俯身,去解林知行的上衣,忽而吃吃笑道:
“林姐姐上次被我扒光时,也是晕了才老实呢!”
江成:“......”
这种事没必要同他讲。
他别过脸去,耳尖泛起薄红。
芙昕望着林知行遍布伤痕的躯体,新伤叠着旧痕,尤其胸腹间狰狞的鞭伤令芙昕眸色一暗。
她取过雪色药膏细细涂抹,待要为伤者翻身时,却见江成早已背身而立,墨色劲装下的脊梁挺得笔直。
等她上好药,给林知行换上干净的里衣,江成才回身看过来。
“这腿伤需得伪装一下,手腕上的伤较浅,用脂粉遮住就行。”
林知行脚腕上的伤口很容易让人看出是被囚禁所致。
“放心,这点小事。”芙昕执起寒铁匕首,在林知行脚踝处划开寸许伤口。
她撒上一层红色的药粉,伤口的血珠瞬间如梅绽放。
她在伤口处缠上几层纱布,将两条腿裹得仿若春蚕结茧。
她包的巧妙,内里的红色血迹浸透纱布,露出一抹嫣红。
乍一看,这两条腿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至少得好长一段时间走不了路了。
芙昕满意地看着她的杰作,目光落到林知行脸上。
“可是他的脸太瘦太白了...”
江成又将孔嬷嬷叫了过来,让她给林知行梳妆。
让他看起来黑一点,脸上的肉多一些。
孔嬷嬷捧着胭脂水粉来时,只看一眼,便确定了心中的怀疑,这不是原来的“林大人”。
她本着一个奴才的本份,没有多说。
江成的要求,虽不是汴京城的主流审美,但还是有先例可循的。
李家香粉铺就专门为颧骨高脸长的姑娘推出了一种满月妆,利用不同颜色的珍珠粉和上妆角度,让人面部看起来饱满些。
林知行和林知夏眉眼本就高度相似,只是两人长期没有生活在一起,导致差异越来越大。
这种差异两人站一处很明显。
但若一人单独出现,差异化就大大减少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成让人通知了开封府。
林知行依旧昏睡着,他的眼神,现在和林知夏相差太远,这点无法伪装,昏睡反倒有利。
只是江成没想到,来的不只是禁军统领黄全,还有谈御史、大理寺卿周正,和刑部两位官员。
孟俞脸色铁青,很是不满,但谈御史有皇帝的手谕,他也不能阻拦。
原本还很宽敞的厢房同时挤进十几号人后,顿时变得拥挤。
江成皱着眉头:“验身需要这么多人吗!林推官是因为办差才受伤,你们不要太过份了!”
谈御史看江成推三阻四的,心里更加笃定对方的女子身份。
他冷哼一声,大步跨进内室。
床帐内躺着缠满绷带的“林知行”,露出来的双腿可窥见他伤得有多重。
膝盖以下,小腿肚还能看到一簇簇汗毛。
周正看着那汗毛微微皱眉,伸手摸了摸林知行的喉结。
这明明没问题,他面色怪异地看了谈御史一眼,转身出门了。
林父突然出冲来哭喊道:“我儿刚遭贼人毒手!你们还要折辱他!”
林母死死拽住丈夫衣袖。
谈御史却是不当一回事,女子也会长汗毛,这不能代表什么。
“掀了他的被褥!”
嬷嬷一脸冷漠地上前。
“且慢!”江成横刀挡在榻前,玄色衣袍无风自动,“要验身屋里也不该这么多人,若验得男儿身,御史大人当如何谢罪?”
其他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唯有刑部两名官员,还待在屋里,明显是得了某人嘱咐。
见江成这副模样,谈御史笑了一下。
“怕了,他既是男儿身,又怎会怕我们看,若是女儿身,若她能活下来,我倒不介意多一门妾室。”
谈御史身高只有五尺,嘴上的小八字胡似是抹了油一般粘在一处。
他猥琐的样子惹恼了江成。
江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杀气浮现,身上那股独属于武将的戾气再不遮掩。
谈御史害怕地后退一步:“还不快动手。”
两名嬷嬷连忙上前,一把掀开林知行的被褥。
谈御史得意地笑容瞬间凝固住——林知行此时只着里衣,丝绸光滑又轻薄的贴在其身上,使得他的身体曲线更为明显。
尤其是凸出的下身,赫然是男子躯体。
两个嬷嬷回身看了谈御史一眼,这似乎没有褪去衣衫的必要。
谈御史不死心,上前亲自一探究竟。
“怎么会!”蔡相明明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对方是女子啊!
他惊惶后退间,忽觉腰间一凉。
江成已经抽出横刀。
“江大人莫要冲动...”
随着周正的声音响起,谈御史的衣袍从中间断开,露出两条光裸的大腿和肥腚.....
院里的人纷纷侧目。
而此时城外官道上,始作俑者蔡雍,正带着孙女的“遗体”出京,浑浊的老眼望向皇城方向。
他轻抚孙女冰凉的小手,嘴角扯出扭曲笑意:“终究是老夫棋差一着,秀儿,到了地府,可别怪爷爷......”
昨夜林知行被救走后,蔡雍便知此计行不通了,谈御史必败。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大理寺的官兵搜查院子时,让人闷死了老五家的小女儿。
在大理寺的见证下,他一早进宫,声称昨晚府里走水,是因小孙女贪玩。
那孩子也因此没了。
他在御书房痛哭流涕,说小孙女才五岁,只能殇葬不能立坟,连丧仪都不能办。
他可怜孩子,特向皇帝请假休沐三天,去城外道观给孩子做三天法事。
昨夜蔡府失火,江成和蔡府暗卫交手的动静闹得很大。
虽然监视蔡府的皇城司察子是江成的人,但皇帝那边也必须给个交待。
皇城司呈上的卷宗里,是一伙江湖人闯进了蔡府,劫走了西厢之人。
但蔡雍进宫,并没有提及匪徒闯入一事。
皇帝知道蔡雍是自己心亏,当他问起蔡汴时。
蔡雍对天发誓,人不是他劫走的,昨晚大理寺已搜查过蔡府。
要是人在家,早就被发现了。
皇帝烦躁地挥手:“蔡卿,你好自为之,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蔡雍就这样带着一家人出了都城。
而江府的闹剧结束后,周正刚回到家。
其夫人狄氏刚想跟丈夫说说儿子的功课,却在开口前,闻到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