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元被拿下,在短暂的惊慌后又恢复了镇定。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做!”
千松书院的院长不能坐视自家的学生接二连三出事,站出来道:“他已是举子,若你们没有真凭实据,休想将他带走!”
林知夏没有解释,只让衙役去隔壁搜查,然后将万元先押到隔壁画室。
她立于廊下,看着头发花白的院长。
“这次遴选粥棚监管学子,你们是如何选中谢铮的?”
院长胡子一翘:“这还用问,让谢铮去,自是因为他是书院最优秀的学生。”
“那万元呢?他因何落选?”
“万元才学并不在谢铮之下,只是性子浮躁了些,他父亲就在汴京任职,院方考虑到二人日后入仕的发展,才将这个机会给了谢铮,谁能想到,他这般不争气。”
院长的说法同谢铮的一致。
林知夏心中了然:“粥棚中毒一事,与谢铮无关,我让人将他抓回府衙,只是为了引幕后之人现身。”
说着,她瞥了一眼画室中略显不安的万元。
“他是否今日一早便找到你,要求代替谢铮?”
院长正想点头,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万元下药栽赃?!
不,绝不可能!我的学生不会干这种事。”
林知夏无意争辩学子品德问题,只请院长唤其他学生来问话。
院长面上惊疑不定,还是照做了,他也想知道真相。
衙役扣押万元,并没有避着人,不少学生都看到了。
虽不知缘由,但已起到了震慑的作用。
一番盘问之下,有学生道出万元的态度。
在谢铮当选后,万元曾数次跟其他学生抱怨此次遴选不公,暗指谢家花钱买下了这个名额。
明明在今秋的解试中,他的排名高于谢铮,书院却选了谢铮,而不是他!
院长瞠目结舌。
眼前这个在他面前温良谦恭、礼敬师长的学生,背地里竟如此诋毁书院!
书院不过是认为谢铮比他更需要这个机会罢了。
盛怒之下,院长抄起戒尺,不顾衙役阻拦,疾步踏进画室。
转瞬间,画室里便响起清脆的打手板声,其间还夹杂着万元争辩的嘶喊。
他此时的态度,让院长心中的天平倾向了谢铮。
教训完万元,院长怒气冲冲地去找他的教授先生,准备让万府将人领回。
另一边,林知行带着衙役搜查完毕,并没有发现那两种药粉,也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衙役们退出学舍,林知行手里仍捏着宋大给的文书。
万元的详细情况,就记录在其中。
昨夜,他曾看过粮库的那份出入账册,在谢家捐粮后不久,有一户“城北纪氏”也送来一百石粮食。
当时账册上只写着城北纪氏,再无其他。
通常商户或官宦之家都会详录标识,如“新丰木材行谢氏谢铮捐粮三百石”、“太常寺奉礼郎于晖捐粮五十石”。
诸如此类,像这般笼统不留实名,实为极少数。
而万元的母亲,正好姓纪。
若这不是巧合......林知行想到这,转身返回学舍,再次仔细地检查。
终于,在他二次翻找下,在万元换下的衣袍袖子上,发现了半片稻壳。
那半片稻壳不足米粒大,附在锦缎上,很容易被忽视。
以万元的身份,断然接触不到此等物品,但若他去过粮库,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林知行兴奋地拿着衣袍走出来。
彼时林知夏正向书院的人,打听万元这几日的行踪。
她看到这稻壳,果断道:“这下证据确凿,先把人押回去,我们去纪府。”
宋大领命,走到画室前推开门。
只见万元背靠着门口,跪坐在画室中央。
“万元,起来,跟我们走一趟。”宋大喝道。
对方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空气中多出一丝血腥气,宋大猛地一吸鼻子,快步走进去。
尚未看清万元面容,就被其身前那滩刺目血迹惊到。
“大人,出事了!”宋大惊呼。
万元胸口正插着一把匕首,刀身几乎全部没入其身体,而他的双手,紧握在刀柄上。
乍看之下犹如畏罪自戕,跪姿像是正在忏悔。
宋大一探鼻息,沉重摇头。
林知夏立即吩咐道:“将书院封锁,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去请樊老来。”
万元左颊残留着一截戒尺红痕,其掌腹也隐约可见戒尺抽打的痕迹。
适才院长进去教训万元时,看守衙役主动退了出来。
院长离开后,画室门半掩,衙役还往里看了一眼,那时万元正愤恨地看着大门。
从院长离开,到他们发现尸体,不足一刻钟。
画室的两扇窗户都没有栓紧,只是拉上了,窗子从外面也可以打开。
林知夏看着死者身前,仅剩的三滴喷溅型的血迹,其余血迹都已经汇聚成一体,没有参考价值了。
门外,林知行见室内血迹斑斑,胃里一阵翻涌。
他曾被困在一个屋子五年,无事时,就看着屋子的角落发呆。
他见画室里铺的木板也是红棕色,便俯身贴近画室地板,凝神屏息,寻找着合适的角度,透过木板上微弱的反光,仔细辨别那杂乱的脚印。
画室是供学生悠闲小憩的地方,地面无数脚印重叠,但林知行还是有了发现。
“知夏,死者身前有两个鲜明脚印。
一个正对着死者的左膝,一个距其身半步,只有半截,这不是自杀,是他杀!”
林知行立即蹲下示范脚印位置:右膝半跪触地,左脚前踏,手作势往前捅。
林知夏微微颔首,随即走到窗前,仔细地检查所有角落。
确认没血迹后,她才推开窗,看向外面。
窗外泥地里,并没有留下脚印。
若是他杀,万元来不及呼救,对方很可能是出奇不意,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捅入其心窝。
行凶时间如此仓促,凶手身上必沾染血迹。
林知夏正欲翻窗,冽风已在窗外现身,他低头,仔细地勘查周围的地面。
这时,院长闻讯赶过来,看到万元的尸体时直接踉跄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他方才还好好的!”
书院的医师就跟在其身后,探过脉之后,叹息一声。
林知夏说明情况,让院长去清点院中人数,同时通知死者家属。
她将兄长拽到一边:“哥,你带着阿昼去一趟纪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