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无极的白发在命门前狂乱翻卷,他按在门上的掌心渗出黑血,每一滴都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困龙阵的幽蓝网幕已完全成型,将三人笼罩其中,空气里浮动着细密的雷弧,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
慕婉儿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幽绿毒雾顺着刀刃蒸腾,却被阵法轻轻一震便散作青烟——这困龙阵竟连毒雾都能消解。
雷长老的三张符纸化作的金芒护罩正在收缩,他额角青筋暴起,指尖掐着诀,每道金芒都在与阵法较劲,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陈万辉望着玄无极眼角不断涌出的黑血,暗金血纹在眼底流转如活物。
他早该想到的,从玄无极第一次提到\"命者\"时那抹隐晦的轻蔑,从命门前那些魂魄对他的恐惧里藏着的警惕——所谓守门人,不过是更高级的囚徒。
他垂眸看向掌心的龙鳞印记,指腹摩挲过纹路,像在抚摸沉睡的野兽。
\"雷老,撤了护罩。\"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雷长老的手顿了顿,金芒护罩应声而散。
慕婉儿转头看他,短刃在指尖凝出一滴毒液,在幽蓝阵光里泛着妖异的紫:\"陈兄?\"
\"困龙阵要锁的是困兽。\"陈万辉的拇指抵住食指,在唇边轻轻一咬。
腥甜的血气漫开,他却笑了,\"但我们是猎人。\"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掌心晕开暗金纹路。
他屈指一勾,那滴本命血竟逆着重力浮起,在半空画出扭曲的符文——不是普通的血符,是血脉本源的印记。
玄无极的瞳孔骤缩成针尖,他看见那血符里翻涌着命门深处才有的混沌气,比他见过的任何命者残识都要纯粹。
\"不可能!\"他嘶吼着,寿元燃烧的剧痛让他嗓音发颤,\"天命之血需三代命者献祭才能激活,你不过刚觉醒......\"
\"所以你猜错了。\"陈万辉的掌心血符突然炸开,暗金光芒如实质般撕裂困龙阵的幽蓝。
阵法发出哀鸣,网幕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我不是被献祭的,是我自己要拿。\"
暗金光焰裹着他的身影暴射而出,玄无极本能地抬手抵挡,却见那光焰在半空凝成龙形,龙首张开时,竟有龙吟穿透石壁,震得命门前的魂魄残识四散飞逃。
雷长老的符纸突然全部燃烧,化作金蝶扑向玄无极脚下——那是他藏了二十年的\"锁元蝶\",专破修士与天地的联系。
慕婉儿的短刃同时暴起,十二柄刃影如群蜂,每柄都裹着她独门的\"蚀魂毒\",专挑玄无极周身大穴。
玄无极这才慌了。
他之前算准陈万辉不过是被血脉牵引的棋子,算准慕婉儿的毒破不了困龙阵,算准雷长老的符法撑不过半柱香——可陈万辉的血光里,困龙阵像纸糊的;慕婉儿的短刃穿过阵法裂缝,蚀魂毒在他护体内烧出焦痕;雷长老的锁元蝶缠上他的脚踝,让他与命门的联系突然一滞。
\"你们......\"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命门上。
门扉传来闷响,那些被他镇压的魂魄残识突然发出尖啸,竟顺着他的衣袍钻了进来——原来慕婉儿的短刃不是攻击,是在引动门内残识反噬!
陈万辉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暗金血纹爬满他的手臂,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却让玄无极想起百年前见过的天劫雷柱——纯粹的、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想躲,却发现锁元蝶已经缠住了他的经脉;他想唤命门之力,却发现那些残识正疯狂啃噬他的神魂;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那暗金拳锋穿透他的护罩,穿透他的胸膛,穿透他的识海。
\"逆......逆命......\"他最后的意识里只剩这两个字。
陈万辉的血光里,他看见自己精心维持了三百年的命门在崩塌。
石块从穹顶坠落,砸在祭坛上迸出火星;命门的红光不再收敛,反而像被戳破的灯笼,将无数残魂喷向虚空。
那些他亲手镇压的魂魄此刻都盯着他,眼里的怨毒比当年更盛——原来他们等的不是新的命者,是能打破这困局的逆命人。
陈万辉收回拳头时,掌心里躺着一枚漆黑的魂珠——玄无极的神魂。
他看也不看,随手捏碎。
魂珠碎裂的瞬间,命门深处传来轰鸣,像是某种封印被彻底撕开。
无数流光从门内涌出,那是被镇压的命者残魂,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冲他跪下,有的头也不回地消散在虚空里。
慕婉儿的短刃垂在身侧,她望着那些流光,突然轻声说:\"他们解脱了。\"
\"不。\"陈万辉走向命门,暗金血纹在他周身流转,\"是他们终于能选择自己的路了。\"
门内的红光突然变得柔和。
陈万辉踏入的瞬间,眼前的景象骤变。
原本黑暗的命门深处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的刻字泛着青铜色的光:\"命者终归于命,唯逆命者,方可承道。\"他伸手触碰石碑,指尖刚碰到石面,识海便炸响一道苍茫之音,像来自亘古之前:\"第九十九位命者,你可愿承受最后的代价?\"
代价?
陈万辉望着石碑上的字,想起玄无极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那些残魂解脱时的泪光。
他想起梁婉在他最落魄时递来的药碗,想起许瑶为他偷来的秘籍被发现时的笑脸——他要站在巅峰,不是为了被命运选中,是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是为了让所有被命运踩在脚下的人,都能抬头看天。
\"我愿。\"他的声音很轻,却在识海里激起回响。
下一刻,金光如潮涌来。
陈万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消散,意识被卷入无尽虚空。
他最后看到的,是石碑上的刻字突然流转起暗金纹路,像活过来的龙;他最后听到的,是命门外传来的剧烈震动——整个天命界都在摇晃,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存在被惊醒。
意识坠入黑暗前,他模糊地想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