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和小兰重逢之后,过了几天。
虽然是晚饭后,但新买的咖啡机煮出来的咖啡比想象中还要美味,今天我又选择了它。
“这周六,又要去警局?”
“还不知道,大概吧。好像会被塞一个挺大的案子。”
“这样啊。我在想周六要不要和朋友出去逛逛。”
尽管有了惊人的发现,却毫无进展。就算是蜗牛,这么多天也该爬不少路了,而我们却一步也没动,真的是既没前进也没后退。
“知道了。那个啊,又是那个叫志保的家伙?”
“嗯。其实也叫了直美,但她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忙。”
这些年,和志保见面一直没断过。志保也开始工作了,所以主要还是在休息日见面。
直美似乎在国际刑警组织的新设施里继续担任主力成员,虽然不能经常见面,但每当她攒够假期来日本时,我们三人一起喝茶就成了惯例。
即使不能直接见面,我和直美也经常通过消息或电话联系,所以很清楚她的近况。最近联系时,她也显得相当疲惫,看得出工作压力很大。听说牧野局长也是每天黑眼圈越来越重,可以推测正在推进某个大型计划。但直美告诉我的,却是一个虽然令人震惊,却让人忍不住高兴的消息。
“她说终于要正式启用了。那个年龄识别系统。”
六年前,和太平洋浮标一起沉入海底的系统。那是直美倾注心血打造的东西。
之后,直美似乎一直在改进系统,使其能更准确地预测衰老和返老还童。其间,国际刑警组织按原计划推进工作,准备扩大连接日本和欧洲各地监控摄像头的计划,将范围扩展到全世界。为了能在更广泛的区域内追踪长期逃亡者和绑架受害者,一直在与各方进行协调。
终于,这次似乎要把全世界的监控摄像头连接起来,正式启用直美改进后的年龄识别系统。因为六年前的事件,具体日期时间不能对外泄露,但作为前成员,她无论如何都想直接告诉我,所以联系了我。
“哦。那太好了。”
“…………不行哦,不可以做奇怪的事。”
“才不会做,本来就在警方的监视之下。”
当然不是真的担心,我知道现在的他不会做那种事——不会做破坏这种平静生活的事。他似乎也明白我是在开玩笑,所以轻描淡写地应付过去。
“约好在哪里见面了?”
“嗯……杯户购物中心吧。打算吃饭逛逛商店。”
“啊,就是那个有超大摩天轮的地方吧。要是有什么事立刻联系我。”
他咕咚一口喝完咖啡,这么说道。虽然我提醒“可能会睡不着”,但他好像也挺喜欢新咖啡机的。最近连工作日的晚上也经常喝咖啡。
看着他的样子,想起刚才他随口说出的那句“要是有什么事立刻联系我”,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六年前他去工藤家时,我提议在家等他,结果被一句“太危险了笨蛋”当场驳回。那时情况更像是我在保护他,所以不能让我出事,这大概也透露出他一贯的认真劲儿吧。
“要是有什么事就联系我”这句话里,隐约透着一种被信任的感觉,以及“有事我就会赶过去”的意思——不同于那种刻板的认真,而是“他会保护我的”这种安心感。对此,我感到很高兴。
“嗯呵呵,知道了。谢谢。”
“…………你笑什么?”
“嗯——没什么。”
从小兰那里听来的事,以及由此察觉到的事。那天的事情,至今仍是足以让人陷入沉思的严重烦恼。
但是,就像那时听小兰说完就理解了一样,确实能感受到我们之间变化的关系,嘴角就不由得放松了。
总之这个烦恼,先找志保商量一下吧。另外,也想在购物中心里的几家服装店,让她帮我挑几件好看点的衣服。即使不拘泥于形式,两人一起出门时,还是想穿得比平时可爱一点。我觉得,这就是现在的我,所能表达的“喜欢”的方式之一。
像往常一样,通知洗澡水烧好的声音响起。今晚的茶会差不多该结束了。
他大概还没察觉到的我的烦恼,还是自己先消化一下再说出来吧。首先找志保商量,希望她能从不问的角度,毫无保留地给出意见。
想着这些,一边期待着能见到志保的周六,我一边开始洗杯子。
坐在对面的女性,比平时更加扭捏。说话不干脆,还一个劲地喝饮料。明显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样子,一览无余。
“所以?今天想说什么情话?”
“才不是情话呢……我又不是总说那种事吧?”
毫无自觉这点更糟糕。
“看你这样子,进展挺顺利嘛。而且还让我陪你去挑衣服。”
虽然对方是那个男人这点,多少——或者说相当令人担心。但从这两个月见过她几次的表情来看,那应该是杞人忧天。
“…………今天,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哎呀。看起来不像吵架的样子呢。”
“没吵架。是没吵架啦……”
她刚扭扭捏捏地报告说成了恋人,之后就是和他聊了什么、去了哪里。她自己可能没意识到,话题几乎都和他有关。
如果她是以炫耀的口吻说这些,那另当别论,但她完全没有。纯粹是出于想和朋友分享开心和快乐的心情在说。虽然心里想着“又是他的事”,但看她说着这些时微微泛红的脸蛋也很可爱,不知不觉这也成了我私下的小乐趣,这就不告诉她了。
“什么嘛。我才没打算向他告状呢。有什么牢骚抱怨尽管说出来好了。”
虽然年龄是她稍大一些,但我的外表看起来更成熟点,旁人看来可能觉得我们同龄或者我更大些。看起来大概就是爱操心的女性照顾着怯懦的朋友这种构图吧。
我一针见血地问,她似乎放弃了抵抗,怯生生地开口。
“……………其实……”
于是,她断断续续地讲起了那个似乎刚刚萌芽的烦恼。
“——原来如此。与其说是担心只有自己单方面喜欢,不如说是不确定他是否喜欢自己?”
“是啊。他对我说‘这样就是那种关系了可以吗’,我……就那么点头了……都没确认一下。”
从她说的话里,能看出这对她来说是切切实实的烦恼。和往常一样,完全没有想要炫耀的意思,是真心在为这个问题绞尽脑汁吧。
听她这么说,感觉“不确定他是否喜欢自己”这点似乎完全不成问题。至于“只有自己单方面喜欢”这点,从她描述的他——零的样子来推测,应该也不用担心。
即便如此,即使说不需要言语,也不拘泥于形式,会在意的才是恋爱吧。这个烦恼仿佛在拼命地告诉我,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正因为太喜欢了,才会感到不安。
“…………这只是基于你所说的话,我对他形成的印象。”
如果真是这样,作为朋友的我所能做的,就是让重要的朋友——挚友的她,心情稍微轻松一点。给那个因为太喜欢对方而不敢再向前迈一步的可爱的人儿,稍微推一把。
“我想,他是害怕你离开吧。他很了解你对吧?你本来性格就很内敛,他大概是不知道能深入到哪里为止吧。”
“是……这样吗?”
她大概在回想他平时的样子。看她歪着头的样子,似乎很难从平时的样子想象出来。这话出自一个只能通过她了解“现在的他”的人之口,所以不用太当真。
我和那个人表面上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自那件事之后就没见过他。我记得的只有八丈岛酒店里看到的那个可怕身影,和在工藤邸躲在博士背后看到的那个气质大变的身影。
结合几天前从侦探先生那里听来的“见到零了”“那家伙是谁啊”吓得发抖的话,我觉得我的推测挺准的。在“那种”事情上,我的眼光应该比那位名侦探毒辣得多。
“他纯粹是还不习惯‘喜欢’这件事吧。很高兴有人能直率地注视着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就是说,是个‘幼稚鬼’。”
“幼稚鬼……虽然他已经过三十了……”
“年龄没关系的。……啊,还有就是,在没谈过正经恋爱的情况下到了这个年纪,直白地说‘喜欢’也会不好意思吧。真是个‘幼稚鬼’呢。”
虽然想说“小鬼”,但看在她的份上,还是用“幼稚鬼”吧。
稍微斟酌着给出建议,她又试图和平时他的样子对照,但似乎对不上号。
“不好意思……?那个人……?”
“这很难说哦。说不定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耍帅的类型呢。”
虽然觉得没必要这样,也不是需要这样对待的对象。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缘由进入组织的,但在如今与过去环境完全不同的境况下,大概是多年的习惯和理所当然的想法在作祟吧。
“总之那个人,大概是因为以前从未接触过、甚至想象过如此直率而温暖的善意,所以现在不知所措吧。”
说着,我啜了一口开始变凉的红茶。
她的“喜欢”,直率得耀眼。
果然,她也像太阳一样。虽然不是直美那种能让周围一下子明亮起来的类型,但对于那个特别的人,她会倾注真正直率的、耀眼般的爱意。
“虽然有点麻烦……但教教他吧。你似乎已经教给了他很多事情,给了他很多珍宝。这次,也一定能做到的。”
这或许和她想要的答案或建议有些偏差。但即使如此,对于那个看似笨拙的男人,也需要她向前迈出一步。那样的话,他一定会一下子打破外壳,将她所有的烦恼都擦拭干净吧。
即使是这样的建议,她似乎也轻松了一些,或者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握住杯子,她下定决心般转向我。
“谢谢你志保。我会努力试试的。”
“要是实在不行就告诉我。我去帮你骂他几句。”
“真可靠啊……”
她这样轻声说完,我们各自喝干饮料,起身离座。
下一个目的地是这里三楼的一家服装店。她难得主动约我陪她挑衣服。
绝不只是想打扮时髦或者想要新衣服——光是推测她的目的,就让我自己也有点难为情。
果然,我觉得这两个人没问题。从她身上散发的气息就能明白。
即便如此,如果她自己想“那样”做的话。作为挚友的我,想好好守护那样的她。
一边模糊地想着这些,我们并肩朝目的地走去。
“咦,那是什么?”
快到目标店铺时。她这么说着,指了指里面一点的地方。
“怎么了?”
“我们正要去的店旁边。被像是隔断板的东西围起来了。”
我们正要去的服装店旁边的区域。我记得那里应该是一个没有商铺入驻的空置区,但现在被大型隔断板围了起来,完全看不到里面在做什么。
“啊……好像是某个人的谈话活动吧。官网上写了今天在这里三楼举办。”
“哦,是吗?谁啊?”
“名字忘了……印象中是十年前电视上还挺常见的人。后来完全看不到了,所以没什么印象。”
“嘿~……”
说是提前做功课,昨天浏览了这个杯户购物中心的官网。上面用小字写着今天要举办的谈话活动通知。记得会场写的是三楼的自由活动区。
大概那里就是自由活动区吧。用隔断板完全隔开,可能是为了控制入场人数需要报名,或者想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谈话之类的。
从作为目的地的服装店那里,听不到隔壁会场的声音。嘛,既然都隔开了,加上商场里原本就播放着欢快的音乐,听不到也正常。
虽然模模糊糊地想着这些,但和今天的目的毫无关系。这家服装店是杯户购物中心里最大型的店铺之一。店内陈列着各种风格的服装,她的目光似乎被四处吸引。
“这件怎么样?我觉得这个颜色很适合你哦。”
在众多商品中,一件特别符合她气质的衣服映入眼帘。在她身上比了比,果然如我所想,非常合适。她自己看着镜中的样子也觉得很合心意,为找到心仪之物而绽开笑颜。
“我好像没有这种类型的衣服呢。”
“挺好的呀?款式也漂亮。都能想象你穿着它约会的样子了。”
“约……!!!别说了啦……”
“哎呀。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吗?”
“是……是没错啦……”
说着她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虽然比我年长,但看她这样,倒让我有种在揶揄同龄朋友的感觉。
常有人说恋爱会让人变可爱变漂亮,看着这个人,确实如此。无论是说起那个人时,还是像这样害羞时,甚至是烦恼的时候。她周身萦绕的氛围,都让人觉得非常可爱。
她似乎把我推荐的衣服列为候选之一,一手拿着它,目光又投向了衣服的海洋。
我也继续帮她寻找合适的衣服。顺便,希望我也能遇到令我心动的邂逅。
这样想着正要追上她时,走在前面的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喂,怎么——”
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我凑过去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个陌生男人。
他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晴朗的星期六。今天委托解决得早,也没有特别的案件召唤。想着对这个城市而言算是和平的一天,我打了个哈欠。
开设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侦探事务所,大概一年了。托大家的福,委托接连不断,警方也常来求助协助。几乎没什么休息日,所以周末也基本待在事务所。
之后好像也没什么事,稍微早点回房间吧——正这么想着看表时,手机震动起来。
委托联系一般是打到事务所电话上,所以私人手机很少接到联络。而且工作时间小兰也很少打来,想着会是什么事呢,一看屏幕,来电显示是“阿笠博士”。
如今麻醉枪和变声器都已退役,不再需要新道具了。但博士似乎把发明纯粹对推理、搜查、抓捕犯人有帮助的道具当成了新爱好,偶尔会联系我想炫耀一下成果。今天大概又是这样吧,我轻轻叹了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怎么了博士?”
“新一!志保君的项链发出了‘信号’!”
“——什么?!”
博士的声音响起,和平时温和的声音截然不同。听到他这么慌张的声音,还是八丈岛那次事件以来。
项链发出的“信号”。这个事实让我和博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不再像那时一样使用侦探徽章,已经六年了。少年侦探团那些家伙们,听说现在还宝贝似的留着。
如今组织威胁已除,宫野说她把它收在抽屉里珍藏着。
即便如此,出于一种“以防万一”的担忧——像是父母心,博士送了宫野一个小型发信器。虽然是超小型的,平时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可爱装饰石。但紧急时刻,只要按下上面的按钮,就会向博士发出SoS信号,并启动GpS功能。宫野好像一直贴身戴着它,当作护身符般的项链。
但那是真正为万不得已的时刻准备的,比如买太多东西需要接之类的,平时她都是用手机联系博士。
佩戴那块石头,差不多五年了。至今为止,它只是作为一件首饰在宫野颈间闪耀,其隐藏的功能一直沉睡着。博士也曾笑着说,它派不上用场是最好的。
“地点在哪?!”
“杯户购物中心!她今天说过要和朋友去那里!”
“知道了。我联系警部。”
那个宫野,终于发出SoS了。误操作之类的可能性一丝一毫都没有,我急忙抓起话筒。
被称为“警察的救世主”,这六年来又解决了许多案件。高中侦探时期就积累了一定信任,到了这个年纪更是今非昔比。比起普通打110,直接联系认识的警部更快。这样想着,我打给了目暮警部,相信我们之间建立了相当深厚的信任关系。
如果还是柯南的样子可能要多费些周折,但这六年来积累的实绩,让事情进展得出奇顺利。
从宫野直接发出SoS时就有所察觉,但购物中心方面和顾客目前似乎都还没有报警。发生大规模恐怖袭击的可能性排除了。
之后,接到我电话的警部联系了购物中心。据说购物中心方面非常惊讶。
购物中心方面和现场人员都没有报警,推测可能发生了现场尚未掌握的事态。那边同意立刻调取监控录像查看,我稍微松了口气。那么大的设施,看监控录像应该能一目了然发生了什么。
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
“什么都没发生……?”
『啊。听说查看了馆内所有监控,没发现任何异常。似乎也没有恐怖袭击或劫持人质之类的事件……』
听着警部的报告,我皱紧了眉头。像杯户购物中心这样的大型设施,各处都应该装有监控摄像头。即使是像厕所这样不易被注意的地方,入口附近也应该装有摄像头。对于没发现可疑迹象的结果,我只能感到不解。
(不对劲……因为是项链,误操作的可能性很低。而且宫野会发出SoS,肯定发生了严重事件……)
警部似乎察觉到我陷入了思考,用关心的语气问道。
『……要不要请他们派人巡视一下馆内?』
“——不用。宫野会发出SoS,说明情况不简单,可能无法轻易求救,或者被发现就糟了。”
按理说,这时应该请人巡视馆内,连厕所等细节也一并检查才对。但一种“不对”的感觉——类似侦探的直觉,或者说作为柯南与灰原建立起的某种信任——在敲响警钟。
我拒绝了提议,警部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大概也不好断然拒绝平时协助破案的我,电话那头传来像是很为难的叹息声。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监控录像到处都没有可疑之处……)
难道不是实时影像?是用了别的录像或者循环播放的录像,掩盖了实际发生的事态?
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无法确认也无从下手,还是得找人去现场看看,或者干脆自己闯进去——正这么想着。
“——啊。”
突然想起来了。
不是有个家伙吗。那种事似乎异常精通的家伙。
脑海里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
那个曾在大规模设施的监控录像上动手脚,甚至伪造假影像试图欺骗他人——试图欺骗的家伙。
明明前几天才刚被迫重逢,我却完全忘了。听说那家伙现在正利用他的技术在警界大显身手。
“目暮警部。听说警视厅现在启用了精通It相关的人对吧——”
“搞什么啊,我刚干完一单大活想喘口气呢。”
好不容易搞定一件大案子,正想歇口气。
这通打扰休息的电话让我很烦躁。
突然被叫“过来一下”,不知什么事,结果被带到的地方等着一群警察和一部电话。被要求开免提后递给我话筒,里面传来的声音和几天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抱歉。有事想拜托你。』
“拜托?警察的救世主工藤新一大人,居然拜托我这种家伙?”
『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只能拜托你了。』
几天前被我质问时还结结巴巴的小鬼跑哪去了。那声音里甚至透着一丝焦躁。
而且,“刻不容缓”这个词,让我的耳朵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工藤新一联系警方,再联系我。这条联络链的异常性,顽固地提醒着我这家伙现在面临的状况绝非寻常。
“…………什么事?”
『现在把监控录像发你那边。能看出里面有被篡改的,或者用了假影像的地方吗?』
周围待命的警察把电脑屏幕转向我。上面显示着应该是从某处转接过来的监控录像。
“啊?这啥,哪个商业设施?”
『我收到了在那里的人发出的SoS,但问设施方说没发生异常事态,看录像也没发现可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