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姬容眼里瞬间变得亮晶晶地,她指着源流再造池道:“神君,你让山猪多多努力,将这池子装满吧,这样的话我就也同你们一道出去了,我天天陪着师兄写书,可无聊了。”
小小的山水听得这话,立时摇头道:“不能这般动作,小友且再忍耐些时日,待贺州的主灵脉接上,便可以挪树了。”而后便飞速地小跑着去了清平子那儿。
四年过去,清平子奋笔疾书,早已刻完了「毛物篇」,「羽物篇」,第四篇「鳞物篇」也写了开头。
因着山水的回归,清平子刻得更快了。
如此,姬容就更加无聊,虽然源流再造池的液位不增长,但许是祖树常年待在源流池中,她的修为每日都在增长,她对于各道的理解也愈来愈强,压根不用修炼。
无聊得姬容只能日日吃喝,夜夜长睡,心中十分空虚,便常常无痛呻吟。
而姬容的这一番作态,不免让琐事繁多、常恨不得将自己劈做两段干活的角珏心生羡慕,他愤愤地吼道:“呆鸟,你真是天生劳碌命,有闲福还不会享。”
但姬容也只无聊了三十三日,第三十四日清晨,牛奋的信便到了她的爪中,牛奋在信中的开头向姬容和角珏报喜说他已修至王者境界;
而后,满满的一张木片上便只剩他对曦同的担忧,他说自珏君送了火晶过去后,曦同便不吃灵食了。
如今那火山的火势越来越大,但曦同却瘦的脱了相,日日在火里对着火印诅咒曦君,状若癫狂。
信的末尾,牛奋恳求道:“请姬大人可怜可怜小牛,过来劝劝师父吃些东西吧,她原本说要看我成皇至圣的;但如今这副模样,看起来就跟没根的灵草一般。”
姬容放下牛奋的信,便开始收拾物件,且在心中思索着如何过俱州去。
还未出发,第三十五日的黄昏时分,成功瘦下来三成的清关子、就快活得扭着圆滚的躯体爬上龙凤山来了。
玉虚山脉已经修完,他没了活干,便心安理得地跑出来找姬容玩。
偶兽神侍冯清看着清关子依旧肥壮的身躯,很是想了一想,最后牠只将清关子引至守道宫内坐定,既不上浆,也不置果,便去请姬容了。
清关子并不在意,他一见着身姿仍旧苗条的姬容,就挤眉弄眼地说道:“师妹,你可要看师兄斗法?”
姬容听得斗法,奇问:“师兄修为高深,如今还有谁能和你斗法?”
清关子高兴地甩着尾巴,说道:“泗女前些日子给我送了战书,说她已自立门户,需要一战立威,我岂能不去?”
“泗女?”姬容立时来了兴趣,道:“她跑哪里去了?”
“奇炎福地。”清关子道:“师妹,烈焰大圣你还记得吗?她举族搬去了那。”
听得这话,姬容疑惑道:“她既叛出了曦君,又去了与曦君有仇的奇炎福地,何以不潜心修炼,证得仙道。
如今却还要找师兄比斗,难道不怕被曦君发觉么。
便是你们龙族再好战,也不能不管不顾吧。”
“师妹好眼光!”清关子抚爪赞道:“那奇炎福地的修者们虽恨曦君入骨,但泗女过去可是神侍,他们岂会轻易信她,自是要她出份投名状。
但到了我们这个境界,若无仇怨,哪会轻易打起来;
她找上我这等成名已久又有名号的大圣,若是输给我,她不丢脸;若赢了我,那她可就立住了。”
姬容听后,想起被泗女带走的山龟,便道:“关山师兄,我本要去俱州见极阳仙君,你既要我陪着你去玩,便一道吧,我去见了故旧后,再同你去奇炎福地。”
清关子本就好奇那极阳仙君是何许面貌,听得姬容这般说,自无不可。
于是,姬容与山水私下交代,让祂不要告诉清平子自己再次离开的消息,又告诉山水自己应该会见到山龟,才背上她的守道宫,同清关子往俱州汤和山去。
因着曦同的关系,如今的汤和山并附近的四座山头,皆褪去了冰雪,长出了草木。
山顶热泉旁的火山里,曦同沐浴其中。
姬容着牛奋招待清关子,独自飞上火山口,朝里叫道:“黑姐姐,我来看你了。”
姬容的声音透过滚热的岩浆往里传去,许久,才见一只睁着灰白眼眸的瘦黑鸟儿费力地爬了出来,她耸拉着翅膀,伸着见骨的脖子阴恻恻的笑道:“阿容,你怎么来了,我正好有件苦恼的事,没法解呢。”
姬容按下心中的情绪,若无其事的歪了头,问道:“什么苦恼事?”
曦同立即将火印吐出,那火光才将他们裹严实,便见曦同大叫道:“阿容,我那好伯父太过强大,我放弃了一半的权柄,却只困住了祂,压根杀不死祂,阿容,我好不甘心!”
“我不甘心!祂必须死!凭什么祂就可以活着!我要祂死!”
“去死!”
“去死啊...!”
......
她一边叫,一边围着火印狂旋,火光在她的羽上点起,缓缓烧出点点焦味,但曦同不管不顾,依旧围着那火印狂躁地大叫。
但叫了一会,便见这曦同又如同正常时候一般,她将那火印自空中取下,递到姬容眼前,温柔的笑道:“好阿容,你说,我要如何才能弄死祂呢。”
姬容只得不动声色地回道:“黑姐姐,你如今能困住祂吗?那可太了不起了。
但你为什么要叫祂去死呢,我们不能失去太阳,若是失去太阳,这天地之中定然阴阳不平。你是要替代曦主成为新的太阳么?”
听得这话,曦同又烦躁道:“祂当然得死!祂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祂若不死,我,我...”
曦同的腹腔剧烈起伏,脖子却犹如被扼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火光如烟云炸开般自她身上升起,她开始疯狂的啄起自己的羽毛来,她的嘴巴又尖又利,根根带血的羽毛被她生拔下来,她拔了数十根,凄然的叫道:“那一半权柄被我送给了祂,我如今已经做不了太阳了。”
“...恨呐...”金红的血泪自金乌鸟的瞎眼中一点点流下,她的气息忽而拔高,浑身凶光必现,对着姬容的方向嘶吼道:“你这鸟怎么替祂说话,你是谁?你到底向着谁!”
姬容不由地后退两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张开嗓子,转用浑厚的音色有力地劝道:“黑姐姐,我是阿容啊,我自然是向着你的,
我听闻,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姐姐你既然能困住祂,为何不效法先贤,做一位囚禁太阳、鞭策太阳行权的仙君呢?”
“哪位先贤赶过太阳?”曦同听得这话,立时止住拔毛的嘴,叫道:“我怎么不知道?”
见得曦同再次冷静,姬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黑姐姐,自然是那些荒古大巫啊。
我听闻祂们强盛之时闲得没事干,天天追着太阳撕呢。
我还听说这九州的灵脉是第一批天人族闲的没事干踩坏的呢,可见太强了、失了约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曦同听得这话,很是想了一会,突然昂就起头来大笑道:“没错,没错,阿容,我为何要杀了祂,哈哈,那可太便宜祂了,祂可是太阳,我该让祂永远照耀在大地上,永远永远。”
姬容立时上前,握住曦同的爪子,声情并茂地胡诌道:“是这样没错,太阳不可以死,但姐姐若是能叫祂只能随你的心意活,说不得祂情愿立马去死呢,但是姐姐,咱们哪能叫祂死得那般爽快啊!”
曦同听得连连点头,但立马,她又昂起头来,质疑声自她嘴里升起,她用翅爪紧紧抓住姬容,叫道:“说,你是不是不想祂死!”
姬容反爪握住曦同的爪子,她不顾火焰的灼烧,将火印抓了塞回曦同的爪里,道:“黑姐姐,你若练得高深的控火之术,祂该死还是该活,岂不是你一个念头的事。
只是黑姐姐,我听闻荒古的大巫个个强健,你如今这么瘦,怕是赶不动太阳。”
曦同接了火印,呆愣不语,火光在她身上不大不小的烧着,姬容便也随她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姬容就这般陪着曦同在火山口坐了两个小时,就在她觉得身上的法羽都褪去了光泽将要燃烧之际,曦同忽而朝着姬容的方向点头道:“阿容,我知道怎么做,”说罢,她就疲惫地朝外头叫道:“奋,给我上吃的来。”
牛奋听得这话,立时激动地化出法牛身,为曦同置玉案,摆灵草,置灵水,还跑山上猎了些肉来。
待牛奋摆上了吃食,曦同边吃边意味深长地笑道:“牛奋,以后自沧澜群山水脉送过来的火晶拔出一半、转送去广阳宫。便说,我这做侄女孝敬伯父的。”
“啊?”牛奋急道:“那师父你拿什么修炼?”
曦同兴奋地笑道:“我又不想活那么长,可不需要那么多火晶。
哈哈,牛奋,任何东西,吸多了便是毒,但即便是毒火,也是火啊,你师父我,要做控火的,可不要做那烧火的。”
曦同这般没头没脑地说着,便见那火印之中,蓦然生出九条金色的锁链,而后曦同将食物尽数倒入喙中,对姬容说道:“阿容,我已明悟,将闭关专习控火之法,待我修出这法,再好好请你。”
说罢,曦同就操着这长出锁链的火印,往火中一遁,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