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卫生科发生“人与猪”的事件后,负责养猪的犯人去干部办公室公开要求换工种,他说不要说看见那两头猪,就是在给猪准备饲料的时候都会恶心呕吐。对于大多数犯人来说,能在生活卫生科服刑改造就已经是很难得的岗位了,而养猪这个岗位在生活卫生科来说是比其它岗位劳动强度更小、活动范围更大的岗位,犯人居然主动要求换岗位,可见其对这两头猪或者说对这件事的恶心程度,说文雅一点就是给他的心理带来了创伤。
其实“人与猪”事件造成创伤的不止饲养员,还有众多的犯人,这件事发生后,很多犯人关心起了这两头猪有多大?什么时候杀?他们为什么关心这两个问题?无外乎就是不希望生活卫生科把这两头猪杀给他们吃。其实不光是犯人,连干部也膈应这事,因为如果一次只杀一头,就只够供应犯人吃,如果一次杀两头,就至少会有半边猪肉被送到职工食堂去给干部和工人吃。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与猪”的事件搞得全监处于一种“集体膈应”的状态。
那么,这两头猪确定是不能再留在狱内继续喂养了,也确定是不能杀来吃。很快,生活卫生科派人把猪运出去卖给了监狱附近的农户。
“人与猪”事件的第三天,曾科长把教研组和宣鼓组的犯人叫到干部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宣教科全体干部外,还有狱政科洪科长和毕干部。
“前天生活卫生科出的那个事你们都晓得吧?”曾科长问道。
“晓得!”
“你们和犯群接触的时间多,针对这个事情,这两天你们听到些什么反应呢?”曾科长又问道。
“大胆说!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包括你们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都直接说,有啥说啥,不要有任何顾虑,说错了也没啥子。”洪科长鼓励大家勇于发言反映犯群对“人与猪”事件的犯群反响。
李宏基举了举手:“我就先给领导汇报一下吧。这个、这个事情本身呢,它可能是监狱罕见的,恐怕是前所未有的,啊,前所未有的,这说明什么呢?啊,说明我们的极少数个别,啊,极少数个别同改啊,认识上还没有到位,思想上还没有端正,啊,你是来服刑改造的,怎么能去跟猪干那种事呢?是不是啊?这是什么态度,啊……”
洪科长偏着头压压手掌:“你就不要说了,我们还要过去给郭政委汇报。”洪科长看着曾科长,“叫个说得简单直接一点的来说?”
曾科长附和道:“对,要言简意赅。”
洪科长指指侯本福:“写文章那个叫侯本福的,你来说!”
侯本福清了清喉咙:“报告洪科长、曾科长和在座各位干部:犯群中得知这个消息后,首先是作为一个笑话、稀奇事来口口相传,然后就是膈应那两头无辜的猪,宁愿少吃一餐肉也不愿吃到这两头猪的肉,感到恶心。还有就是我个人认为这个事的当事人,他的行为如果认定是违规,他是犯了哪一条?好像《罪犯改造行为规范》和我们监狱都没有明确的条款?当然,他以解手为借口私自脱离学习现场、脱离‘三人联号互监小组’肯定是违规的!我的汇报完毕!”
“嗯,这才说得简单明了嘛!下一个,接着汇报!”洪科长听完侯本福汇报后点点头。
教研组长钱正林说:“我了解的情况和侯本福的一样,我就不重复了。”
何伦发说完全同意侯本福的汇报。
接着大家也都说掌握的情况和侯本福汇报的都是一样的,没有新的情况可以汇报。
洪科长又问了一遍:“确定没有新的情况要汇报了?”
“没有了!”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
曾科长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下午五点干部快下班的时候,负责打扫干部办公室卫生的犯人来叫侯本福,说曾科长找他。侯本福来到干部办公室,见办公室里除了曾科长和魏干部、颜干部、张干部以外,洪丽也在,洪丽和颜干部坐在一把沙发上,她笑盈盈地看着侯本福。
“你过来坐下!”曾科长指指挨着颜干部和洪丽坐的一把单人沙发,待侯本福坐下后,曾科长说道:“生活卫生科那个事给全监上下触动都比较大,当然也包括领导和干部。我想以这个事为切入点写一篇文章,论述监狱进一步提高人性化管理的必要性以及人性化管理对促进罪犯改造的作用。你先执笔帮我拉个框架,然后我自己慢慢补充完善。”曾科长指指颜干部,“有关参考资料颜干部给你。”说完,站起身走了。颜干部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侯本福:“你自己去打开我们干部的图书室找,需要什么资料就随便拿。”颜干部看着洪丽说:“洪丽你不是也要找资料吗?你跟他一起去吧,我在这等你。”
洪丽跟着侯本福来到干部图书室,侯本福找自己需要的参考资料,洪丽在另外几个书架搜寻自己需要的资料。
侯本福找了几本认为有用的资料后,正在用一根布带子打捆,却听见洪丽在一个角落叫他,他应声走过去,见洪丽站在一把人字梯上,手里拿着几本书,叫侯本福帮她接一下,侯本福走过去,站在她身下,洪丽薄薄的春衫离开身体空出的部位,一片洁白的肌肤还有大半个乳罩一下子进入他的眼里,他的心脏突然就加速了跳动。他接过洪丽递给他的书转过身来放在一张凳子上,洪丽伸着递书的手并未缩回去,而是就那么伸着,俏皮地说:“你扶我下来啊,难道就不管我了?”
侯本福见她那可爱的神态,像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妹,心里反倒变得平常,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扶她一步一步走下梯子,她身上淡淡的的香味让他感觉特别好闻。
回到干部办公室,其他干部都已经下班走了,当天值班的干部也打饭去了,只剩下颜干部在等他们,侯本福把钥匙交还给颜干部,离开了办公室。
侯本福身体非常健康,他当然也充满渴望,进看守所到现在的几年间,他也闭着眼睛默想着前妻自慰过好多次,特别是死刑获改判后,他自慰的次数更多。但他毕竟是一个理性的人,读书写作,还有熬夜,甚至偷偷喝酒,都是他自我排解原始欲望的办法。
可是今晚,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洪丽那洁白的肌肤、甜甜的笑和俏皮的话语以及芬芳的体香,无不撩拨着他压抑的欲望,与洪丽相识以来交流接触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滚动播放。他下意识地几次把手伸到胯间,又理智地缩回来……
他想睡着,睡着了就什么都过去了。有时候处于无意识无欲求的状态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拯救。他看了一次又一次手表,在凌晨三点半以后,他终于还是睡着了。可是在沉沉睡意中,他的大脑似乎是循着惯性的轨道漫游,他梦见了洪丽,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下,在绿油油的草坪上,丽日不烈,微风不燥,他们相拥而坐,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她搂着他的脖颈亲吻他的脸颊……一会场景又变成在一间温馨雅致的屋子里,这是洪丽的闺房,她们紧紧相拥着倒在温软的床上……一阵酣畅淋漓,他从甜蜜与兴奋中醒来,回味梦中的情境。
第二天早上去宣教大楼的途中,他和何伦发刚一拐过那片树林,正好在宣教大楼门前的那两排树中间的位置——也就是洪丽第一次等他的位置——碰见洪丽和她的一个同事姐姐。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洪丽四目接触的那一刻,他竟然莫名地紧张,而且心跳加速,而洪丽也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也面含娇羞目光躲闪。他急匆匆地快步走向大门上了楼梯,把何伦发甩在后面远远的。
坐在编辑室的办公桌前,他目光呆滞地看着门口,何伦发进来他也视若不见。
“本福兄弟你刚刚跑啥呢?是不是因为看见洪丽了不好意思啊?呵呵!”何伦发打趣道。
这时侯本福才回过神来,搪塞道:“不是,我是跑上来急着上厕所,憋不住了。”
“你在前面跑了,洪丽走到她们库房门口都还一直回头望你,这姑娘对你真的是很有意思啊!”
“嗯,可能吧。”
“其实你也非常喜欢她是不是?”
“说不上喜欢,可能是心里还有前妻吧,再说身份地位太悬殊了,不敢想!”侯本福见只有他和何伦发两个人在,就顺着他的话认真回答了两句,之后任凭何伦发再怎么说这个话题,他的只是以敷衍的微笑或短促的单音词作答。他手里拿着帮曾科长干的“私活”,眼睛盯着上面假装思考,实则心里乱成乱麻,根本理不出头绪。
不一会,黄忠福手拿一本书也兴冲冲地来到宣教大楼编辑室:“我跟你们说让你们先出来,是因为我要去医院收回这本书,你们看《罪犯心理学论文集》,这上面有好几篇论文就专门论述了罪犯服刑期间性压抑的问题。”黄忠福如获至宝似的兴奋他翻开书中一页指着几行字读道,“罪犯在漫长的服刑改造过程中,因为长期性压抑会导致焦虑、抑郁、攻击性增强等各种心理问题。在监狱这种特殊环境中,这些问题会被放大,从而导致心理疾病的高发和狱内违规率和犯罪率的增加……有研究人员经过长期研究发现,长期性压抑的罪犯刑满释放回归社会后,相当一部分人存在严重的报复心理。……在教育改造罪犯过程中,是否可以探索出一条更加符合人性化的新路,比如对表现好的罪犯,允许他们在一定期限里与自己的配偶过夫妻生活,这样既能保持罪犯夫妻之间的感情联络,也能稳固家庭,从而促进罪犯的改造,进而有利于维护监狱正常的监管秩序……\"黄忠福念到这里,看看何伦发,又看看侯本福,“如何,这些专门研究罪犯心理的专家说得好吧?”
“嗯,说得好,以后凡是得‘劳积’的每个人先发个媳妇,再减刑。”何伦发斜着眼看着黄忠福打趣道。
“我不这样认为,说不定,哪一天真有这个政策也很难说,毕竟现在都在提倡人性化管理嘛。”侯本福若有所思地说。“这本书我们干部图书室不是有好大一摞吗?你还去医院收这一本回来干啥?”
“我是顺便去开点胃痛药。再说我也忘记我们图书室还有一摞这本书了。”
\"我们这儿就别想了,\"何伦发嗤笑一声,\"能保证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侯本福没有反驳,但他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作为宣教科的犯人,他有更多机会接触各种资料。他知道,在古代中国,监狱条件极其恶劣,犯人不仅没有人权可言,还要遭受各种酷刑。明朝的《大明律》中记载,犯奸淫罪者会被处以宫刑;清朝则有\"站笼\"等残酷刑罚。而在欧洲中世纪,监狱更像是折磨人的场所而非改造机构。
相比之下,现代监狱虽然也有严厉的惩罚措施,但至少承认了犯人的基本人权。定期体检、心理咨询、劳动改造、文化教育,这些都是在试图将罪犯重新塑造成对社会有用的人。
正如伟人所说:我们的监狱不是过去的监狱,我们的监狱是学校,是工厂,是农场!
侯本福走出编辑室,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树梢,又穿过高墙电网,看见自由社会的公路上有穿梭来往的车辆,还有隐约可见的人流。他想,在这个禁锢之地,人的欲望被压抑,却不会消失,而是以各种扭曲的方式表现出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专家们研究在纸上的成果会变成政府执法的理论指引而付诸于监狱改造罪犯的实践,让罪犯能得到更多的人性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