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君十分兴奋提议道:“都督,双喜临门,咱们不如用美食庆祝一番,也顺便招待于得水他们三位,增进彼此情谊。”
谭威欣然同意:“就依你所言,让人备些好酒好菜,在道衙摆宴。”
此时的于得水三人正在临时安置的营帐中休息,一名负责照料他们的军士闲聊时,无意间透露了谭威的身份,曾经的西北总督,如今西疆实际上的无冕之王。
于得水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为震惊,却并未生出太多敬畏。
只因他们久居辽北,从老一辈口中听闻的尽是中原朝廷的无能与腐败,加上满清收服图尔特部后,将他们放养在辽北蒙东地区,刻意隔绝他们与中原的联系,导致他们与中原早已形成严重的信息代差。
在他们眼中,大明早已不是值得效忠的王朝,此次攻打羟县,也只是奉命行事,心中毫无对大明的归属感,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于得水与圭圣军接触的这一段时间,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圭圣军士兵身上的汉服、口中熟悉的中原话,还有军中严明的纪律与互助的氛围,都让他倍感亲切,仿佛回到了传说中先祖生活的江南故里。
尤其是走进羟县县城,看到城内百姓各司其职,商铺有序经营,孩童在街巷中嬉戏,一派和平忙碌的景象,更是彻底打破了他从小被灌输的大明 “黑暗腐朽” 的固有印象。
他忍不住暗自思索:或许老一辈口中的中原,早已不是如今的模样?
此前在辽北时,他曾听闻有只军队在巨鹿之战中打死满清两位亲王的传言,当时只当是中原军队夸大其词的谣言,心中满是怀疑,毕竟满清在他眼中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可如今亲身经历了羟县之战,又听闻圭圣军竟彻底击败了图尔特部素来敬畏的漠西最强可萨人骑军,他才真正意识到圭圣军的战斗力有多强悍。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反差,让他对谭威这位西疆统领愈发好奇,也对图尔特部的未来生出了新的思考。
次日清晨,于得水三人按照谭威的安排,跟随圭圣军书记官江宏业抄着山间小道前往东金山脚下。
小道崎岖难行,两旁林木茂密,江宏业一边带路一边向他们介绍西疆的地理形势与圭圣军的布防情况,于得水三人认真倾听,时不时点头回应,心中对这片土地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他们知道,此次前往东金山,定是有重要任务,心中既紧张又期待,毕竟这明摆着是个投名状。
时间来到五月二十日清晨,武佑城的可萨军士像往常一样登上城墙巡逻,可当他们望向城外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见黑压压的圭圣军部队已将武佑城团团围住,旗帜飘扬,军阵整齐,杀气腾腾。
消息很快传到可萨勃勃耳中,他强装镇定地登上城楼,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圭圣军,故作轻松地对身边将领说:“无妨,我武佑城城墙坚固,粮食充裕,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
可内心却充满了绝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此前抢夺塘州时,被圭圣军弩箭重创、折损惨重的场景,那密集的箭雨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
此次圭圣军围城的兵力共约两万人,其中一万是久经沙场的精锐部队,包括此前驰援羟县的坤军、震军及留守营州的部分亲卫,这些士兵作战经验丰富,装备精良,是攻城的主力。
另外一万兵力则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蓝池城的三千新营,士兵多是西域移民,因常年在西域战乱中求生,个个悍勇善战,战斗力不下可萨人骑军,这是他们首次出征,心中憋足了对异族侵扰的积怨,渴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另一部分是营州城的五千新营,由边关百姓组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精通骑射,熟悉边境地形。
营州新营又进一步分为四千步军和一千骑兵,四千步军由阿里戈担任临时指挥官,他此前因组建新新营得到谭威赏识,此次主动请缨率军参战,誓要立下战功。
一千骑兵则由徐悠指挥,他刚从塘州赶来,士气正盛,麾下骑兵虽多是新组建,但在他的严格训练下,已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整个围城军阵层次分明,攻防兼备,只待谭威一声令下,便会对武佑城发起总攻。
阿里戈虽此前多负责地方守备,却颇具治军天赋。
自接管四千营州新营步军以来,他严格按照圭圣军的训练标准,从队列步伐到武器使用,再到攻防战术,逐一耐心教导。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支由边关百姓组成的新营步军便被带得有模有样,队列整齐划一,进退有序。
士兵们手持长枪弩箭,动作标准娴熟,即便在模拟攻防训练中,也能展现出不错的配合度。
阿里戈站在训练场上,看着麾下士兵的变化,心中满是自豪,暗下决心要在此次围城战中打出新营的威风,不辜负谭威的信任。
谭威到武佑城后骑着战马,在武佑城外巡视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城墙上的动静。
他发现自可萨涵率部族西迁后,武佑城已然成了一座孤城,城头上的守军稀稀拉拉,不少人甚至穿着百姓的粗布衣衫,明显是临时拼凑的兵力,显露出兵力严重不足的窘境。
谭威勒住马缰,对身边的陆惟君说道:“此城守军既无斗志又缺兵力,必可一战而下。咱们只需稍作施压,再辅以劝降,或许不用强攻便能拿下武佑城。”
陆惟君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都督所言极是,可萨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往日气焰。”
话音刚落蔡狗剩便主动请缨,只见他跃出军阵,手持强弓,双脚稳稳扎根于地,深吸一口气,猛地拉满弓弦。
“咻” 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直奔城头,精准地射中了那根碗口粗的旗杆。
只听 “咔嚓” 一声,旗杆应声断裂,旗帜轰然坠落。
这一手精湛箭术引得圭圣军将士们齐声喝彩,军阵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士气瞬间高涨。
蔡狗剩随即取出劝降信,再次搭箭射上城楼,劝降信飘飘悠悠落在了可萨勃勃面前。
可萨勃勃捡起劝降信,快速浏览一遍,信中言辞恳切,既点明了武佑城的绝境,也承诺若投降将保证可萨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可他性格刚烈,又放不下部族首领的尊严,看完后怒不可遏,猛地将劝降信撕得粉碎,狠狠摔在地上,厉声喝道:“我可萨勇士宁死不降!谁敢再提投降二字,定斩不饶!”
城头上的可萨士兵见状,虽心中畏惧,却也只能跟着附和呐喊,可那声音缺乏底气,显得格外苍白。
野至鲁站在可萨勃勃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有着不同的考量。
他因女儿穆莱怀了谭威的孩子,对圭圣军的实力与谭威的为人有着更直观的认识,也因此对当前局势有着更清醒的判断,可萨人如今已无退路,要么像可萨涵那样北迁西海,远离中原纷争,要么就放下武器投降圭圣军,寻求一条生路。
他非常清楚明军人力物力雄厚,圭圣军更是战力强劲,而可萨军经过塘州、羟县两战早已支离破碎,兵力折损大半,此时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让部族彻底覆灭。
若选择投降,或许能像那些内附的蒙古部落一样,获得休养生息的时机,慢慢恢复元气,可他毕竟只是可萨勃勃麾下的客卿身份,人微言轻,如此重大的决策,他实在不敢妄自提出,只能在心中焦急万分,暗暗祈祷可萨勃勃能认清现实,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萨勃勃撕碎劝降信后,心中仍存侥幸,认为圭圣军刚完成长途奔袭,当日定然不会发动进攻,便下令让可萨胄负责镇守城墙,自己则返回营帐休息。
临走前他特意来到城门处,叮嘱守城门的霍亨:“圭圣军诡计多端,你务必提防他们使用火药挖地道攻城,这城门是武佑城的咽喉,绝不能有失!”
霍亨拍着胸脯保证:“狼汗放心!属下早已布置了地听,只要敌军在四里范围内掘地,咱们定能第一时间察觉,绝不让他们得逞!”
可萨勃勃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走在回营帐的路上,可萨勃勃看着武佑城凋敝的景象,街道上空荡荡的,房屋多有破损,偶尔可见几个面带惊恐的百姓匆匆走过,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族中如今面临生死存亡的危局,兵力匮乏、粮草将尽,而城外又是两万圭圣军的重重围困,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停下脚步,对身后的野至鲁说道:“你去请可萨赤勤来营帐商议战降之事,他手握部分兵力,此事需与他通气。”
野至鲁心中一动,连忙建议:“首领,营帐内议事恐有不便,不如约在城西的废弃驿站见面,那里偏僻安静,适合密谈。”
可萨勃勃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也好,你去安排吧。”
当晚霍亨不敢有丝毫懈怠,派了数十名军士轮流用地听监听城外动静。
地听是一种特制的木质器具,将其贴在地面上,能清晰听到远处的震动声。
军士们围坐在地听旁,屏气凝神,可整整一夜过去,除了远处圭圣军军营传来的阵阵鼾声,再无其他异常动静。
霍亨心中稍安,却仍不敢放松警惕,吩咐军士们继续严密监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城头上的可萨军士兵揉着惺忪的睡眼登上城墙,准备换班。
可当他们望向圭圣军阵营时,瞬间惊得睡意全无,只见圭圣军阵前整齐排列着数十架从未见过的奇怪野炮,炮身粗壮,炮口直指武佑城,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士兵们连忙惊慌地大喊:“不好了!圭圣军有新式武器!”
消息迅速传遍城头,可萨胄闻讯赶来,看着那些奇怪的野炮,脸色变得惨白,急忙派人去通知可萨勃勃。
不等可萨勃勃赶到,圭圣军便率先发起了进攻。
随着谭威一声令下,数十架投石车同时启动,将一个个密封的耐火陶罐投向武佑城。
这些陶罐里装着最新从西域发掘的原始石油,罐口外包着浸满油脂的布条,投放前早已点燃。
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嗖嗖” 地飞向城头及城墙根下。
可萨军士兵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器,一时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转眼间陶罐纷纷落地,“砰砰” 声不绝于耳,陶罐碎裂后,里面的猛火油瞬间倾泻而出,遇到明火便剧烈燃烧起来,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片火海。
火舌舔舐着城墙,浓烟滚滚,呛得可萨军士兵咳嗽不止,根本无法靠近灭火。
圭圣军的进攻来得如此迅猛,不给可萨军任何反应和准备的时间,城头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哭喊声、惨叫声与火焰燃烧的 “噼啪” 声交织在一起。
圭圣军先是密集投掷燃烧瓦罐,反正那处石油井的石油有的是,武佑城内的土房、木房本就易燃,遇火瞬间便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可萨军士兵与城中百姓慌乱地提着水桶、端着水盆四处救火,整个城头一片混乱。
就在此时,圭圣军的第二轮攻击接踵而至,数十架投石车抛出二十多斤重的石块,如雨点般砸向城墙及城内建筑。
石块落地 “轰隆” 作响,砸出一个个深坑,东城门后的民居更是被砸得墙倒屋塌,变成一片断壁残垣。
百姓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弃救火工具,惊慌失措地逃向城中心,哭喊声响成一片。
可萨军士兵在石块攻击下只能狼狈躲避,直到石块攻击停止,才敢颤颤巍巍地回到守城岗位。
然而圭圣军并未趁机发动强攻,反而将四架体型庞大的大型投石车推到阵前,与之前的中型投石车形成鲜明对比。
城头上的可萨军士兵见状,脸色愈发惨白,心中的恐惧不断加剧,连二十多斤的石块都难以抵挡,若是被那百斤巨石砸中,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