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圣军野战医部内,住着孙敬、陆惟君、徐悠三位重伤的将领。
孙敬在羟县大战中不幸被敌军重箭射中脊柱,导致瘫痪,只能躺在床上静养,每日由医护兵协助翻身、擦洗。
陆惟君腰部中枪伤势未愈,性子急躁的他总想提前归队,吕智安无奈之下,只得派亲卫在其病房外看管,防止他私自下床活动影响恢复。
徐悠则因中箭伤及内脏,仍处于危险期,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区,由专人日夜照料。
经过数年建设,野战医部已形成完善的体系,以营州总院为核心,在蓝池城、塘州、羟县等地设立分院,确保各战略要地都有专业医疗保障。
每个军营配备医疗站,由三到五名医者和十余名医护兵组成,负责日常伤病处理,作战时则派出医疗小组随军行动,及时救治伤员。
整个医疗体系由吕智安担任总负责人,他医术在谭威的诱导下中西结合,自成一派,加上其人善于管理,将医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谭威信任与将士们敬重。
谭威向来重视医部建设,清楚的明白军队医疗水平直接关系到将士的生死与士气,他规定每季度亲自主持医学讨论会,召集总院与各分院的骨干医者参会,内容涵盖新药研发、疑难病例分析、战场急救技巧等。
医者们在会上各抒己见,分享经验与心得,遇到争议之处,谭威便结合自己掌握的知识进行点拨,引导大家深入思考。
羟县战后,为了让医者们更直观地了解人体结构,提高手术与救治水平,谭威顶住传统观念的压力,亲自选取阵亡将士的遗体进行解剖,详细讲解骨骼、内脏、血管的分布与功能。
他一边解剖一边讲解:“此处为心脏,是气血运行的核心,若中箭需立刻按压止血,这是脊柱,一旦受损极易导致瘫痪,救治时需格外谨慎。。。”
随后又组织医生进行实操,让他们在实践中掌握解剖知识与急救技巧。
这一举措极大地推动了军医水平的提升,逐渐形成了以注重实践、中西结合为特点的营州医学学派。
谭威此时走进医部,先来到陆惟君的病房。
此时陆惟君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见谭威进来,连忙想要坐起身,却被谭威按住:“躺着就好,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
陆惟君叹了口气:“多谢都督关心,就是憋得慌,想早点回营训练。”
谭威笑着劝道:“伤势未愈切勿急躁,养好身体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军中事务有其他人打理,你放心休养。”
两人闲聊了几句军中近况,谭威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起身前往重症监护区。
重症监护区与普通病房用围墙相隔,环境更为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徐悠的病房位于监护区最里侧,门口有两名亲卫笔直地守卫着。
亲卫见谭威走来,正要行礼,谭威连忙抬手示意无需多礼,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门前,透过门缝向里望去,徐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绑着绷带,呼吸微弱,医护兵正守在床边,密切关注着他的病情变化,而他身旁,则是秋景,秋景虽是女子,此刻却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身着一身轻便软甲,坐在徐悠的病床边。
她微微俯身,双手紧紧握着徐悠的左手,目光专注地落在徐悠苍白的脸上,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温柔,连谭威推门进来都未曾察觉。
病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徐悠微弱的呼吸声和药炉里药材沸腾的轻响,秋景握着徐悠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祈祷他能早日醒来。
谭威见状,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站在门口片刻,随后轻咳一声提醒。
秋景猛地回过神,转头见是谭威,连忙起身行礼,慌乱中却仍未松开徐悠的手,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红晕,神情带着几分羞涩与局促,这与她平日在辎重营中雷厉风行、严肃果决的主官模样截然不同,倒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
谭威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问道:“徐悠情况怎么样了?”
秋景定了定神,语气恢复了几分沉稳:“回都督,上午发过一次热,吕院长赶来诊治后,下午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呼吸也平稳了些。”
她踟蹰了下,眼中又泛起担忧,“只是他中箭的位置太凶险,离心脏只有寸许,虽然吕院长全力救治捡回了性命,但后续恢复还需要很长时间。”
谭威点点头,走到病床边,看着徐悠虚弱不堪的模样,心中也泛起一阵心疼,徐悠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之一,此次能挺过危险期已是万幸。
沉默片刻,谭威转过身对秋景说道:“有件事要告诉你,郡主已经替徐悠去京中你家提了亲,待徐悠康复,你们便可成亲。”
秋景闻言,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羞涩瞬间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
她想起此前家族主母曾想将她嫁给吴三桂派系的林泽之子,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是一件交易品,一直拖着,如今昌平郡主亲自上门提亲,京中主母万不敢拒绝。
秋景的生母在家中地位低下,在婚事上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听从家族主母和英娘的商议。
虽然她对这门婚事满心期待,却也因自己的处境而忐忑不安,此刻听到谭威亲口确认,她心中又羞又悲,羞的是婚事已定,悲的是想起战死沙场的父亲和远在京师处境尴尬的生母。
她眼角渐渐湿润,强忍着泪水,低声说道:“一切。。。全凭都督作主。”
谭威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正要开口安慰,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秋景软甲领口处,她软甲之下,悄悄缠绕着一条淡粉色的装饰衣带,带子边缘绣着细小的兰花图案,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谭威心中一暖,看出了这位平日里刚强的女将也有着细腻的女儿心思,他放缓语气,温和地说道:“你与徐悠都是圭圣军的功臣,这场婚事我会好好操办,绝不会委屈了你。待徐悠醒来,定要让他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让整个营州都知道你们的喜事。”
秋景闻言,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用力点点头,哽咽着再次行礼:“多谢都督!”
谭威正与秋景说着婚事细节,病床上的徐悠忽然发出一声轻哼,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虽虚弱,却隐隐听到了 “成亲”“婚事” 等字眼,顿时心中狂喜,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刚一动弹,胸口的箭伤便传来钻心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又重重躺回床上,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秋景见状,连忙上前按住他,嗔怪道:“刚醒就乱动!伤口还没长好,不要命了?”
徐悠咧嘴一笑,气息微弱却带着兴奋:“躺。。。躺着见都督,失了体统。。。”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紧紧黏在秋景身上,一刻也不愿移开,眼中满是欣喜与温柔。
谭威看着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温情,笑着打趣道:“行了,知道你们有话说,我先回避,你俩好好聊聊,徐悠你可不许再惹秋景生气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秋景目送谭威出门,脸颊又红了几分,她坐在床边,轻声叮嘱徐悠:“你刚醒,身子虚,别多说话,好好休息,婚事的事以后再说。”
徐悠点点头,却仍拉着她的手不愿松开,秋景无奈又甜蜜,陪他说了几句贴心话,见他神色疲惫,才腼腆地告辞:“你先睡,我晚点再来看你。”
离开医部,秋景心情大好,对身边的亲卫贺锋说道:“去,找个地方,咱们喝点酒庆祝庆祝。”
贺锋闻言一愣,往日里秋景总是严肃治军,极少饮酒,今日这般主动,让他有些意外。
贺锋本名叫贺二妞,是老娘当年怕他夭折特意取的 “赖名”,从军后因这名字常被战友嘲笑,便改名为贺锋。
作为秋景的亲卫,他素来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懈怠,此刻连忙应道:“是,主官!属下这就去安排。”
两人来到辎重营附近的小厨房,秋景随口问道:“有没有什么下酒菜?”
贺锋想了想,说道:“厨子杨国亮刚才还在准备卤猪脚,说是要给自己开小灶。”
秋景眼睛一亮:“就它了,去问问杨厨能不能匀给我们。”
贺锋刚走过去说明情况,杨国亮一听是秋景主簿要,连忙把刚卤好的一大盆猪脚端了出来,笑着说道:“秋主簿客气啥,这猪脚您尽管吃,不够我再卤!”
又搬来一坛酒,殷勤地为两人倒上。
酒桌旁,秋景端起酒杯,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今日是大喜之日,特许你们随意喝,不醉不归!”
亲卫们听了,顿时欢呼起来,纷纷端起酒杯向秋景敬酒。
秋景也不推辞,与众人推杯换盏,平日里的严肃消散无踪,只剩下满满的喜悦。
酒过三巡,亲卫们大多带着醉意告辞,秋景也有些微醺,却依旧清醒地打发走最后一人。
回到自己的住处,秋景反手紧闭房门,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最里面的抽屉,取出一件许久未穿的女装,那是一件水绿色的襦裙,领口绣着精致的海棠花。
她小心翼翼地换上襦裙,又解下束发的皮带,让长发自然垂落肩头,随后走到铜镜前细细打扮。
她笨拙地学着女子闺装的模样,为自己描了淡淡的眉,又从妆盒里取出一点胭脂,轻轻抹在脸颊上。
铜镜中的女子,褪去了软甲的凌厉,多了几分柔美俏丽,秋景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就这样对着铜镜细细端详、整理妆容,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之前秋景离开病房后,谭威叫来刘硕叮嘱道:“你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
刘硕沉声应下,挺直腰板守在门外。
谭威回到病床边坐下,看着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明亮的徐悠,开口谈及正事:“蓝池城新营的子弟兵,你应该有所了解吧?”
徐悠点点头,虚弱地说道:“知道,他们民风强悍,羟县大战中冲锋在前,出力不少,是块好料子。”
谭威颔首:“正是如此,我计划从蓝池城新营中挑选四千人补充进艮军,你伤愈后,要在半年内将他们锤炼成能征善战的精兵。”
徐悠闻言有些疑惑,眉头微蹙:“都督,艮军现有兵力已近四千,再补充四千人,实力将成为八军之冠,这般扩充是否有些过急?而且您特意叮嘱此事,想必还有更深的考量?”
他跟随谭威多年,清楚的明白谭威每一步部署都有深意,绝不会凭空做出决定。
谭威沉默片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你猜得没错,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朝廷已下旨意,调我回朝任阁臣,接替中风告老的周延儒。”
“什么?!”徐悠猛地睁大双眼,震惊得想要坐起身,胸口的疼痛却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他难意置信地看着谭威,急切地说道:“都督万万不可!您是圭圣军的魂,您若离开,军中人心必乱,圭圣军恐怕会分崩离析!”
他语气中满是焦急与不解,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谭威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心中泛起暖意,却依旧沉声道:“君命难违,我已无力更改。但草原胡族仍是心腹大患,当年五胡乱华的惨状历历在目,我们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他踟蹰了下,开始部署后续事宜:“我走之后,艮军的担子最重,你要率部守卫羟县这一战略要地,这里是漠南与中原的咽喉,绝不能有失。我会调江流洋、张小甲来当你的副手,江流洋沉稳善谋,张小甲勇猛善战,有他们辅佐,你能少些压力。另外杨威的特种战车营也会配属给你,战车营的火铳与火炮威力十足,可助艮军在漠南草原纵横驰骋,应对满清骑兵的突袭。”
徐悠认真听着,努力将这些部署记在心里,眼中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契的认可,自打他跟定谭威后,那些什么忠君守成的思想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大多圭圣军将士都是这种心理,说白了,谭威现在扯出造反大旗,九成多的圭圣军将士不会反对。
想到这谭威继续说道:“待你伤势痊愈,圭圣军稳定后,要率领艮军与图尔特部联手,逐步控制燕山西部、西海及肃北地区。燕山西部可阻挡满清从辽东南下,西海能牵制蒙古右翼部族,肃北则是连接西域的要道,掌控这些地方,圭圣军才能真正站稳脚跟,为日后闪击满清打下基础。”
这些战略部署条理清晰,环环相扣,尽显谭威的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