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龟翁驮着我们,在冰冷刺骨、裹挟着污秽残骸的黑水里亡命奔逃!身后是崩塌溃散的滔天浊浪,毁灭恶念虽被哑钟的丧钟重创,但寒潭深处残留的污秽仍在翻涌嘶吼,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
灰爷甩出的煞气瓜子如同引路的萤火虫,在绝对黑暗的水波中顽强闪烁,勾勒出一条蜿蜒的生路。瓜子壳碎屑拼成的“煞气瓜子庆功宴——瘟神归天散宴席!”在水流中沉浮,透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也像最后的催命符。
“快!出口就在前面!”灰爷在坛子里尖叫,小爪子指向瓜子光点汇聚的尽头——那里不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是一片相对“清澈”的水域,隐约可见上方透下的、不知来源的微弱天光!水面漂浮着厚厚一层由各种污秽残渣冻结而成的“冰盖”,冰盖上裂开了一道仅容玄龟翁通过的狭窄缝隙!
生路!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入那片相对清澈水域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肾水寒潭最深处,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炸弹!被哑钟天雷劈散、却未彻底净化的污秽本源,在死亡威胁的刺激下,回光返照般爆发了最后的疯狂!粘稠如墨的黑水瞬间沸腾!无数惨白的巨大骸骨、覆盖糖晶的金属刑具碎片、腐败的菌丝团块、以及被污秽能量强行粘合的亡魂聚合体,如同被无形巨手从潭底淤泥中狠狠掀起,化作无数颗裹挟着毁灭能量的“污秽炸弹”,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四面八方、从上下左右,朝着我们这群即将逃出生天的“幸存者”,无差别地狂轰滥炸而来!
覆盖范围之广,密度之大,避无可避!
“操!临死还要拉垫背的!”张天机脸都绿了,手里最后一张皱巴巴的金符瞬间被狂暴的水流撕碎!
碧波巨大的龙尾卷起黯淡的龙焰,试图焚毁最近的几颗“炸弹”,但杯水车薪!玄龟翁龟壳光晕亮起,却布满裂痕,摇摇欲坠!柳爷昏迷,白爷绒毛耗尽,黑爷抱着空坛子干瞪眼,黄爷蔫吧,烛九阴、凌霄子力竭…
绝望再次攥紧心脏!这最后的污秽反扑,足以将我们连同那近在咫尺的生路一起埋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嘿嘿嘿…”灰爷在酸菜坛子里发出一串带着破釜沉舟的怪笑,“想拉爷陪葬?瘟神老小子!老子请你吃顿‘断头饭’!”
他小爪子猛地一拍坛底!“噗”的一声,坛子里仅存的小半坛酸菜汁混合着他最后、也是最精纯的煞气本源,如同墨绿色的喷泉,猛地激射而出!但这酸汁煞气并未射向袭来的污秽炸弹,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前方水中漂浮的、由他煞气瓜子壳碎屑拼成的那行字——“煞气瓜子庆功宴——瘟神归天散宴席!”!
酸汁煞气撞上瓜子壳碎屑的瞬间——
“滋啦——!!!”
如同火星溅入火药桶!
那行由煞气瓜子壳构成的文字,在灰爷本源煞气和酸汁的猛烈刺激下,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灰黑色光芒!光芒中,每一个瓜子壳碎片都如同被点燃的微型炸弹,疯狂地吸收着周围水中的污秽能量!
“天地银行,冥府wIFI——给爷爆!”张天机福至心灵,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这句贯穿始终的口头禅!
仿佛得到了最后的指令!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以那行燃烧的瓜子壳文字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开来!
灰黑色的煞气混合着墨绿的酸汁能量,形成了无数道狂暴的毁灭冲击波!这些冲击波精准地撞上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污秽炸弹!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种更彻底的湮灭!
被煞气酸汁冲击波扫中的污秽炸弹,无论是骸骨、糖晶、菌丝还是亡魂聚合体,都如同投入王水的蜡像,瞬间消融、分解、化为最原始的污秽粒子,被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反向冲入了沸腾的寒潭深处!冲击波所过之处,粘稠的黑水被强行排开、净化!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相对“干净”的真空通道!
“就是现在!冲!”碧波龙吟撕裂水流!
玄龟翁四爪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离弦的重箭,驮着我们一头扎进了那由爆炸冲击波硬生生撕开的、直通上方冰盖裂缝的真空通道!
“嗖——!”
冰冷、狂暴的水流被瞬间甩在身后!眼前猛地一亮!
“噗通!”
“噗通!噗通!”
我们如同被发射的炮弹,从狭窄的冰盖裂缝中狠狠冲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湿滑的…河滩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却不是寒潭的阴冷,而是初春河畔料峭的夜风。头顶是稀疏的星斗和一轮惨白的下弦月。脚下是混合着鹅卵石与黑色淤泥的河滩。空气里弥漫着河水特有的土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气息。
身后,那道我们冲出的冰盖裂缝深处,传来沉闷到极致的、仿佛大地肠胃被撕裂的恐怖轰鸣!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恶臭与甜腻的墨黑色水柱,混合着无数污秽的残骸碎片,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从裂缝中狂暴地喷涌而出,直冲数十米高的夜空!
水柱喷涌的顶点——
“噗…噗噗噗…轰——!!!”
那被灰爷引爆的最后、也是最狂暴的煞气酸汁能量,裹挟着寒潭深处所有残存的污秽本源,如同被点燃的烟花引信,在夜空中猛地炸开!
没有绚丽的火光。
只有一片覆盖了小半个夜空的、巨大无比的、由灰黑色煞气、墨绿酸雾以及污秽粒子构成的…诡异“烟花”!
烟花翻滚、扩散、缓缓下沉。在沉降至最低点的刹那,那些翻滚的煞气、酸雾和污秽粒子,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飞速地凝聚、组合,在惨白的月光下,清晰地拼成了几个歪歪扭扭、却透着无尽狂放与解脱气息的巨大字迹:
全剧终!
字迹在夜空中凝固了一瞬,随即被凛冽的河风吹散,化作带着甜腻恶臭的尘埃,无声无息地飘落,融入下方奔腾的浑浊河水之中。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全身。所有人都瘫倒在冰冷的河滩上,大口喘着粗气,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碧波巨大的龙躯盘踞在河边,逆鳞处晶莹的麦芽糖纹路在月光下流转,一滴滚烫的龙泪无声滑落,坠入浑浊的河水。玄龟翁巨大的龟壳布满裂痕,趴在河滩上,气息微弱,但浑浊的龟眼望着消散的烟花字迹,似乎有一丝解脱。柳爷被白爷的绒毛清气护着,气息依旧微弱。黑爷抱着空坛子,对着河面发呆。张天机呈大字型躺着,望着星空傻笑。黄爷蜷成一团打呼噜。烛九阴靠着龟壳,闭目养神。凌霄子梳理着凌乱的羽毛…
灰爷从酸菜坛子里爬出来,小爪子哆哆嗦嗦地摸出一粒珍藏的、仅存的煞气瓜子,塞进嘴里,嘎嘣一声咬碎,含糊不清地嘟囔:“…全剧终…嘿…值了…”
无相鬼医抱着他那破药箱,飘在众人旁边。药箱里传来三只时间蛊虫微弱的吱嘎声。他枯手打开箱盖,极其小心地取出一粒灰爷刚才珍藏的瓜子壳,放进药箱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青铜小秤盘里。秤盘极其轻微、却无比精准地…向下沉了一丝。鬼医空洞的眼窝“看”了看昏迷的柳爷,又“看”了看灰爷,漏风的声音毫无波澜:“诊金…利息…一粒瓜子壳…入账。”
琉璃仙抱着赛博哪吒冰冷的躯干残骸,静静地站在河边。冰晶胳膊上那滴黄泉水珠已然消失。她腰间古朴的剑柄上,那块紧贴着的、布满裂痕的孽镜碎片,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幽光。
突然,她怀中的哪吒残骸,胸腔位置猛地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电子嗡鸣——“滋…嗡!”
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从躯干深处透出,如同沉睡者睁开的眼。冰冷残骸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琉璃仙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条抱着残骸的冰晶胳膊,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分。剑柄上的孽镜碎片幽光流转,恰好映照出旁边张天机那张傻笑的脸。镜面幽光深处,一行扭曲的、带着恶搞气息的血红小字一闪而过:
“下辈子简历:专业贴符,兼职搞笑。”
河对岸,那片被污秽喷发彻底污染、如同巨大坟场的河滩区域,地表正缓缓地向上拱起、龟裂。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甜腻腐臭气息的暗黄色毒泉,如同大地的脓疮,从裂缝中无声地渗出、汇聚,形成一片片小小的、不断冒着甜腻气泡的毒水洼。水洼表面,偶尔有细碎的、如同记忆碎片般的粘稠光影一闪而逝,随即被翻涌的毒泡吞没。
这片新生的、散发着不祥甜香的秘境,在月光下,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缓缓腐烂的——糖冢。
夜风呜咽,吹过劫后余生的河滩,也吹过那片新生的、甜腻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