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旁边传来孙争言的呼声。
“发生什么事了?快把人捞起来!”
孙争言和孙夫人,带着一众高官命妇快步赶来。
许柔筝看见他,更是掩面垂泪,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孙情瑶连忙跑过去,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孙争言的目光落在那钗上。
他大为吃惊:“昭武郡主,你……”
话没说完,孙夫人忽然打断他的话。
“那钗子,确实不是郡主派人给的,因为,是我让嬷嬷借了郡主之名,给冯姑娘的。”
孙夫人说完这话,全场死寂,连许柔筝都忘了假哭,抬头惊愕地望着她。
孙争言面色微白:“夫人,是你给冯筝的?”
“是,”孙夫人扫了他一眼,“一根钗子而已,上次被你摔坏,瑶瑶伤心不已,我便命人依样重制了一支,原想借他人之手转交于你,好让你再赠瑶瑶讨她欢心,谁知冯姑娘竟会错了意,将这闺阁趣事想得如此不堪。”
孙夫人走到许柔筝跟前。
她当众捡起钗子,狠狠摔在地上。
钗头确实断了,露出里面的空管,许柔筝面色微白。
孙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主母威严的气势从那双凌厉的眼睛里流泻而出。
“冯筝姑娘,这钗子明明空空如也,你倒是说说,凭什么你觉得昭武郡主能用这根钗子,就认定它能证明我夫君与冯窈窕有私情,莫非,这钗子有什么独特之处?”
许柔筝嘴唇发抖,说不出一句话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孙夫人布的局!
就在这时,许靖央在旁边道:“若这钗子有问题,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两个月前,冯筝姑娘曾邀广平侯与孙大人登门,讨要冯窈窕生前许诺的嫁妆,当时她特意提及其中有个装着钗子的匣子,说是生母遗物,孙大人对此物格外上心,我这才留了意。”
许靖央眸光微转,继续道:“今日赴宴前,我已命人找出那个匣子,本打算宴后交给孙大人,既然诸位现在就要看个明白,竹影,去马车上将匣子取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
许柔筝和孙争言双双瞪大眼睛。
不一会,竹影快步走来,手里捧着那巴掌大的匣子。
打开以后,里面放着几支金钗和手镯。
孙争言看了一眼面色就发白了。
孙夫人看见钗子,更像是被击中了心里的猜想般,露出了讳莫如深的表情。
她拿起其中一根金钗,问许靖央:“郡主可否将此物卖我?我倒是很好奇,这钗子是否每一根里面都是空的。”
许靖央颔首:“卖就不必,若不是今日冯筝说,我还不知这钗子大有蹊跷,孙夫人只管查便是,我也不能白白蒙受冤枉。”
孙夫人得她这句允诺,说了声好,扬起手就要砸碎钗子。
“别!夫人!别!今日宾客众多,闹大了谁的面上都不好看。”孙争言苦劝制止。
然而,孙夫人今日之所以让嬷嬷借许靖央之名,给许柔筝钗子,就是想暗中观察她们会怎么处理这物。
毕竟她曾仔细思考过,跟冯窈窕有关系的人,无非就是冯筝和许靖央。
这两人当中肯定有人知道钗子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早就算计好的计划,真相就在眼前,她岂会放弃追查?
孙夫人一把推开孙争言:“你给我让开!”
随后铁了心般,将金钗狠狠摔在地上,刹那间钗头脱落。
钗身滚了一圈,落在孙夫人的脚边,立刻有嬷嬷拾起来,从中抽出一张卷起来的宣纸。
“夫人,当真有东西!”
孙夫人本就铁青的面色更加难看。
她再度拿出剩下的几支,纷纷摔在地上。
无一例外,都有藏匿的只言片语。
嬷嬷将纸展开,给孙夫人一看,她严厉的面容当即失去血色。
孙夫人双手发抖,只觉得浑身如堕冰窖。
“娘亲,你怎么了?”孙情瑶走过去,扶住她。
却在看清楚那纸上的污言秽语时,豁然瞪大了杏眼。
孙夫人急忙扔开纸,捂住女儿的双眸。
“别看,瑶瑶,太脏了,别看!”她说着,自己却哭了。
孙情瑶完全僵在了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
孙争言从震颤中回过神,急忙想把那些宣纸捡起来。
谁料,寒露更快一步抢过去。
她看了两眼,便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惊呼。
“孙大人,您竟跟冯窈窕通奸,生下许鸣铮和冯筝?”
一句话,犹如天雷,劈在每个人的脑顶。
许靖央也好似诧异:“什么?你是说我母亲接到家里养了十年的养女,其实是她和孙争言的奸生女?”
她身形晃了晃,好似愤怒到极点,更是失望,竹影连忙扶住她。
“大小姐,奴婢为您不值啊!”竹影哭出声,嚷嚷着,“从前夫人对冯筝多么好,给她赐名许柔筝,让您把自己打下来的军功分她一半,原来竟是藏着这样的私心啊!”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众人骇然大惊。
因为孙争言可是陆家的女婿!
而跟他通奸的冯窈窕,更是昭武郡主的生母。
这两个人竟然糊涂了,宁愿舍弃彼此强势的家世,也要厮混在一起,还生了两个?
在场上了年纪的官员直呼:“不知廉耻,丧尽人伦!”
“不是,不是的,这件事有误会!”孙争言疾言厉色,想要解释。
却在此时,家丁领着陆国舅快步走来。
陆国舅有事耽搁了才姗姗来迟,这会儿看见满园混乱,他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在园子外就听见你们在闹腾,今天是瑶瑶生辰,你们这样做还有没有规矩?”
然而,他目光一转,却见孙夫人无声落泪,神情悲戚,好似肝肠寸断。
陆国舅大惊,忙快步走去:“三妹,你怎么了?”
“哥……”孙夫人泣不成声,红着眼指向孙争言,手指颤抖。
她正想告状,却噗的一声,呕出鲜血,随后身子一歪,昏倒过去。
“娘亲!”孙情瑶凄厉地哭喊。
她扑上前去,却被孙争言抢先一步。
“夫人!”孙争言刚要伸手搀扶,孙情瑶猛地将他推开。
“滚开!”少女泪流满面,声音嘶哑,“你这脏心烂肺的东西,也配碰我娘亲?”
她转向陆国舅,双膝重重跪地,喉头哽咽:“舅舅!求您为我和母亲做主!父亲他在外头通奸,连孩子都生了两个!还敢把这贱人带到我和娘亲面前来。”
孙情瑶指着许柔筝,越说越伤心,直至大哭不止。
陆国舅面色骤然阴沉如铁,双目如炬般怒视孙争言。
“此话当真!”他声音如同闷雷滚过,震得满园寂静。
寒露立刻上前,将那些密信双手呈上。
“国舅自个儿看看吧!他们不仅用这种方式通信,还想污蔑给我们大小姐!”
陆国舅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字字露骨,句句淫秽,什么许鸣铮和许柔筝名字中的“争”都取自他孙争言的名字。
冯窈窕更是直白露骨地在信里写:只想生他的孩子。
陆国舅额角青筋暴起,手指捏得咯吱作响,双目充血。
“好一个假装忠贞不渝的孙争言,你胆敢将我们一家都戏耍其中!当初你肯入赘,我们陆家才要你做女婿的!”
“国舅爷明鉴,我是被陷害的!”孙争言说罢,余光看向已经傻眼了的许柔筝。
忽然,他快步走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踹向许柔筝腹部。
“都是这贱人设局害我!我就知道你存心要我性命!”
石文霖被吓傻了,甚至忘记维护许柔筝。
他眼睁睁地看着许柔筝被猝不及防踹中腹部,随后跪在地上蜷缩起来。
许柔筝痛得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衣衫。
她颤抖着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本想求情,可却看见了许靖央。
她依旧静立如松,那双凤眸冷得像淬了冰,站在人群最前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没有一丝波澜。
许柔筝突然打了个寒颤。
电光火石间,许柔筝终于想通了所有关节。
许靖央根本不是在逼她选择,而是早就算准了她会反咬一口。
那支钗子、那个匣子、孙夫人的出现,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自以为聪明的反击,不过是按着许靖央写好的戏本在演。
甚至孙夫人的出现,恐怕也是许靖央暗中推动的结果。
最可怕的是,许靖央明明可以一开始就揭穿一切,却偏偏要让她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再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这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让许柔筝浑身发冷。
她终于看清了。
许靖央骨子里比谁都狠。
狠在手段,狠在耐心。
她盯上了自己,就不会给一条活路。
许柔筝爬着想靠近许靖央,嘴里溢出鲜血,可怜地呼唤着:“姐姐,姐姐救救我,我是你妹妹啊……”
直到此刻,她再也不敢想着比较、争斗。
而只是希望许靖央能高抬贵手,救她一命。
那厢陆国舅已经一拳把孙争言打倒。
“你给我等着,孙争言,我现在就进宫面圣!你跟这个奸生女,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