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抓娃娃耽误了时间,所以他们走进影厅时,电影已经开场十分钟了。
宋沉野买的座位在第五排靠中间的位置,影厅不大,坐满了人。
时真也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走进影院和家人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那时爸爸好像承诺过,以后会多分出些时间陪伴她……可后来他还是失言了。
她拉着宋沉野摸黑找到位置坐下,宋沉野把爆米花递给她:“田雨薇什么时候出场?”
时真接过:“得到最后了,她是客串的,戏份很少。”
宋沉野嗯了一声,拿着刚抓的玩偶,看着时真一边吃爆米花,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电影。
过了许久,电影的进度条过半,昏暗,闷热,各种气味交杂的狭小环境和后排不停吵闹的小孩让他越来越烦躁。
又忍了五六分钟,宋沉野的手都有些不受控的抖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酝酿着要怎么和时真解释现在这种难受的感觉,突然,时真歪头靠在了他肩上,用只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出去。”
宋沉野心中一顿,缓缓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愧疚,时真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按在他脉搏上:“心跳怎么这么快?”
她抬头看他,宋沉野没解释,他现在确实不舒服:“田雨薇还没出场。”
“你能坚持吗?”
宋沉野看着她,没回答。
从影厅出来,他看着时真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的愧疚感上升到了极点,电影是他拉着她来看的,可最后却还要她来迁就他的情绪,提前离场。
时真见他走得慢悠悠的,以为他还是不舒服,她停下脚步,回头等他走到身边,关切问道:“很难受吗?”
宋沉野摇头,攥紧了捏在手里的狐狸玩偶:“对不起真真,我又把浪漫搞砸了。”
时真愣了下,笑了,她挽住宋沉野的胳膊, 拉着他一边往电梯口走,一边道:“其实还好,比以前强一些。”
“真的?”
“嗯。”时真犹豫的看了他一眼:“早几年,我一定会因为你愿意为我付出时间而感到开心,但现在……我可能需要一些更切实际的浪漫。”
“你想要什么?”
时真在直梯前站定,伸手按了下行键:“钱,新工厂……还差点儿。”
宋沉野扬起了唇角,这还是这些年,时真第一次和他开口:“钱都在你那儿,需要直接拿就好,不用告诉我。”
时真低头,用脚蹭了蹭地面:“初八我想去周家,拿下同周氏旗下商超的合作,但周氏一直嫌我们庙小,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做背书。”
“你确定你们吃得下这个饼?”
“吃得下,这个子品牌一直是我亲自盯的,前后两个工厂也都是我一手参与建立的,我有多大的胃口,我心里清楚,而且我们线上线下的销售业绩和口碑,一直不错,如果这次能拿下周氏的渠道,拓宽销路,这对我们而言会是一个锦上添花的机遇。
这个机遇能让我盘活工厂,维持住现有的规模,解决更多人的就业问题,甚至把梦做得更浩大些,我们也可能会以此为跳板,靠口碑成为国民品牌,让优质产品走进千家万户。
哥,这年头搞这些不容易,我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想到我身后有那么多个家庭在等着吃饭,干什么都需要钱,所以我真的需要更多,更稳健的机会去发展,去壮大。”
她抬头看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宋沉野静静和她对视,电梯门开了,两人却都没迈步。
电梯门再次关上,宋沉野开口问:“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
“股份,百分之八。”
“太多了吧?”
“你是觉得我不值这个价,还是依旧时刻准备和我割席。”宋沉野眉头微蹙,状似苦恼,可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却透着藏不住的狡黠。
时真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下她真的清醒的走进了狐狸的陷阱,还是后悔和他开这个口了。
“太多了,我撑死只能给百分之三。”
宋沉野寸步不让:“你刚说的那些,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张看不到摸不着的饼,我是个商人,只有最切实的利益能打动我,真真,你总得让我看到点诚意吧。”
“我如果不给呢?”
“不给也没关系,本来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你难得和我开一次口,我可以再给你另一个选择,能让我心甘情愿吃下这张饼的选择。”
“你说。”
宋沉野眉梢轻挑,很满意目前进展:“把证领了,让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丈夫,我们成为真正的利益共同体,我光明正大的受你驱使,让你踩在肩膀上,扶你上青云。”
“如果我拒绝呢?”
宋沉野压低了声音:“食品行业不好做,市场上的老字号大品牌多的是,你们和他们比,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周氏旗下的连锁商超,选品是出了名的严格。你现在连我都说服不了,又怎么去说服周木相信一艘颤巍巍的小木舟能驶进他们破浪的海域,还不翻船?你看上了周氏在市场上的信誉,可他们又凭什么仅因为我的一句话,就给你借这一场东风?”
“可就算我答应了你,你也不过是为我说句话。”
宋沉野握住了她攥着袖角的手,放缓了语气:“真真,你既然决定不再避讳,要借力往上爬,就该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很聪明,知道什么样的选择能利益最大化。而且既然要利用我,就应该狠一点,不是吗?”
“把婚姻变成一场利益置换,宋沉野,你不会后悔吗?”
宋沉野轻笑出声:“我求之不得,甘之如饴,巴不得现在就被你彻底拿捏利用,将所有的一切,拱手献给我的公主。”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真抬头回给他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迈步走了进去。
……
可就在宋沉野以为他转正有名分的事,十拿九稳的时候,时真却好像失忆了般,全然无视了他的各种明示暗示,甚至连初八想去苏城赴宴都没再提。
他们之间依旧毫无进展。
宋沉野心烦气闷,年初四晚上,江斯年约他出门喝酒。
酒过三巡, 他有些醉了,没忍住颓丧的问:“老江,你说她为什么还不肯松口?我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新选择我?我真的不理解,我想要个名分怎么就这么难?你说,我为什么会被她拿捏成这样?”
江斯年打了个酒嗝,揽住他的肩膀,和他碰了下杯:“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是不是早八百年就提醒过你,时家的山茶有剧毒,碰不得,你非不信邪,现在被人家玩得像丧家犬一样,想起来问我了?”
“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就是纯活该!人家给你名分的时候你不要,现在人家长大了,谨慎了,你又上赶着讨,这不就是活该把脖子递到她嘴边让她咬吗?
那时真是什么人?你怕不是看她在你面前好声好气惯了,就忘了当年时家出事,她只带着个管家和律师,就先处理了公司那群闹翻天的老家伙,然后又到处想办法周旋,填外面的窟窿,进进出出杀了几个来回,愣是一点便宜没被人趁火打劫到,甚至还保留了现在东山再起的筹码。
当年她才十七岁,圈子里谁提到她不赞一句狠人,谁又敢真的小瞧她?她的体面可不全是因为你和老时总得到的。包括现在你苦恼的这件事,你真觉得她是有求于你,示弱在和你谈判吗?”
宋沉野愣住:“你的意思是我又被玩了?”
江斯年和他碰了下杯:“现在是你为了向她讨一个名分,求她接受你献上的诚意。不是她需要你帮她,而是你求着要帮她。明白了?宋通房。”
宋沉野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江斯年拿起酒瓶给他续上:“不过我挺好奇的,她这次怎么就那么笃定你想要这个名分?”
宋沉野疲惫叹气,想了想道:“除夕夜,我家长辈突然提起要给她安排相亲,她没拒绝,然后我……”
“然后你明知有诈,还发疯了?”
宋沉野没说话,默认了。
江斯年唉了一声:“这也确实不能怪你,妹妹是真的段位高,你玩不过很正常。你现在就该庆幸,她这么多年对你是真心的,不然照这种玩法,你早就人财两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