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点了点头。
心情立刻好了许多。
荣禄又坐回座位后,他挪了挪屁股,显得自然许多。
慈禧这才说到了正事。
她向奕欣垂问道:“恭亲王,你看下一步石逆会进攻哪里?”
奕欣同军机处臣僚们刚刚商议过,同时也为了弱化荣禄守卫京畿的作用。
他说道:“臣和军机处文祥等人的想法一致,臣以为石逆攻陷西安以后,应该会带兵突破长江,进攻湖广。”
“湖广?那可是湘军曾国藩的家乡和起兵之地。难道说他不会先一步威胁京师,拯救金陵吗?”
奕欣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这长江就好比笼子上的锁钥。只有破了长江的封锁,他石逆才能全线进攻,不然早晚会被锁死在四川。”
慈禧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她又问道:“那你看,下一步哀家想让李鸿章代替曾国藩进攻金陵,让曾国藩带着他的十余万人马火速去堵住长江口,再西进四川,你以为如何?”
“让他们汉臣互相内斗,这自然是好。可是曾国藩会放弃到嘴的肥肉吗?”
“你是说曾国藩瞪等着攫取金陵城内发匪老巢的金银珠宝?”
荣禄在一旁恨恨地咒骂道:“这个该死的曾国藩,四年前先帝就不应该让他做总督。他连巡抚都没真正做过,怎么一下子就给他做了总督,还一下子总督苏、皖、江、浙四省军务,这不是让他的权势增长的更加不受约束吗?”
荣禄在一旁的火上浇油。
让慈禧对曾国藩的好感度大大降低。
恭亲王似乎对曾国藩也防备极深。
他继续说道:“还不是顾命大臣肃顺在先帝面前保举的他。要不然他能有今日吗?没有了曾国藩,还有马国藩、杨国藩。”
慈禧原本打算按照咸丰的意思,在曾国藩攻陷金陵后,就封他为王。
但是受两人的话语刺激,这一刻,她立刻改变了想法。
慈禧又冥思了好一阵。
她知道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军上一向忠心耿耿,谨小慎微,从未有过僭越的行为。
进而她又想到石镇清的西路太平军。
因而她并不想过于刺激曾国藩。
她评判道:“曾国藩为人踏实,素有才干,又忠心耿耿。先帝识人之明,也是明君才有的眼光。”
但是她一想到曾国藩兵权在握,加之掌握江南四省军政大权,让她不得不对曾国藩有所制衡。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以哀家的名义,下一道懿旨,让曾国藩带一部分人马火速西进,哪怕让水师先行一步也可。务必让石逆不能再破了长江天险。另外,让李鸿章代替他继续围攻金陵城。就这样吧。”
“遵旨。”恭亲王答道。
慈禧又对恭亲王和荣禄二人吩咐道:“荣禄,你要加快训练新军,要做好随时带兵出京,防范石逆渡过黄河,进犯山西的企图。恭亲王,你让河南巡抚李鹤年带他的团练毅军到与陕西接壤的边界地带做好防御,阻止发匪东进河南。”
“遵命”
二人一齐答道。
三人又商议了好一阵,直到日升中天,奕欣和荣禄才告退而出。
奕欣先一步走出储秀宫。
他下了台阶,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方向正是要去军机处。
荣禄却像个跟屁虫似的,在奕欣面前忽左忽右地恭维起来。
奕欣态度冷漠,仅仅哼哈地答应着。
来到军机处大门口。
奕欣扫了他一眼,虽然他不喜欢荣禄。
但是慈禧的颜面他是一定要顾及的。
于是对荣禄说道:“你到军机处,也要从新学起,先旁听吧,六部轮着还是要做一圈。西太后和本王都很看重你。你可别让本王失望了。”
“是是是,以后王爷说的话,我荣禄一定立刻去办,并且保证办好。”
来到军机处,文祥等人见奕欣回来后,都躬身行了礼。
文祥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荣禄。
不过他丝毫未表露出任何不快。
奕欣将慈禧的懿旨说了一遍。
文祥等人不敢怠慢,马上润笔起草了懿旨。
将懿旨写好后,又交给宫中的慈禧过目后。
这才盖上同治帝和两宫太后的印玺。
懿旨到达内务府的时候。
安德海果然安排李莲英南下金陵城。
此刻,已经华灯初上。
而远在江南的金陵城外雨花台大营内。
作为湘军的三军统帅,清廷的钦察大臣,主管江、浙、苏、皖四省军政大权的曾国藩正在行辕内听取亲兵关于进攻金陵城的汇报。
此刻的他正发着怒火。
“怎么,在中华门下埋了上万斤炸药都没炸开城门,真是一群废物。滚出去。”
他负手不停地在帐内徘徊。
忽而停下脚步,又焦急地朝着门口催促道:“九帅还没到吗?再去催。”
亲兵刚要抬腿出去。
曾国荃就贯甲而入。
曾国荃身材魁伟,印堂宽阔,两道窄眉下一对小眼睛炯炯有神。
自从他建立雨花台大营以来,击溃了无数支前来勤王的太平军各部。
紫金山上的地堡城也被他亲自带兵夺下。
此时,天京外围的太平军据点已经全部被拔出。
作为围困金陵城的主力,他浑身是胆,充满了倔劲。
曾国荃刚刚进入,就看到曾国藩脸上毫无喜色。
他拱手道了一声:“大哥”
曾国藩见他终于到了。
他不顾帐内的闷热。
自己将帐门关闭起来。
曾国荃回身问道:“大哥,你做事情怎么总是那么畏首畏尾。这是自家的地界,都是咱们兄弟的亲兵,你还怕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曾国藩拉着他坐下下来。
曾国藩将桌案上的几封信交给曾国荃去看。
他说道:“老九,石达开在四川建政,不仅屠了四川总督骆秉章,还杀了刘蓉,就连曾格林沁也惨死在石逆之手,令我痛心。我与刘蓉不仅是同乡,还是好友。他的女儿又嫁到了咱们曾家。这石逆为何一年的时间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实在令我费解。”
曾国荃看过书信后。
咧嘴讥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如果说骆秉章和曾格林沁死于石达开之手,我还能理解。但是大哥,按理说刘蓉的人马也有咱们湘军的一部,不应该这么废物吧?”
曾国藩叹了口气。
说道:“哎,按我预想,应该不会。但是他手下新招募的都是陕西新兵,没有经过什么战阵,很可能一击即溃,剩下的精锐亲兵,也必然毫无战心。刘蓉又骑虎难下,他若逃走,必回被朝廷追责,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曾国荃耐着性子问道:“大哥,刘蓉必然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前一次朝廷给了他机会,让他戴罪立功,也必然是卖大哥你的面子。宫中的那位妇人,我看也不是什么善茬。”
“住口,老九。我早就告诫过你,说话要注意身份,不可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