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荃最惧怕曾国藩,所谓长兄为父,尤其是在他们的父亲死后。
在整个湘军中,唯一能制衡曾国荃的也就是曾国藩了。
曾国藩盯着门口看了一眼。
继续说道:“从来伴君如伴虎,这几天我常想,在先帝咸丰晚期,我向朝廷要巡抚大位。结果被先帝咸丰训斥一顿,还让我在家强制守孝一年。我郁闷仿徨,曾经想过轻生。我因长毛反叛而起,也会因长毛被镇压而有可能遭雪藏。这慈禧太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手腕老道,其天威浩荡,让我也难以预测。你一向锋芒太露,在官场需要懂得藏拙。懂吗,老九?”
曾国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曾国藩继续说道:“这几日金陵城内的火炮已经熄了数日,咱们的炸药也轰炸了几次城墙。我估摸金陵城内的长毛已经油尽灯枯,破城也就在半月内。咱们与长毛征战十一年之久。四年前,我还是兵部侍郎时,虽然是二品朝员,与巡抚同级,但是各省巡抚待我如同乞丐。”
“我厚着脸皮到处化缘,也看清了他们的丑恶嘴脸。我满腔恨意,都用在了长毛身上。尽管我这四年担任总督后,有了江、浙、苏、皖四省军政大权,可是供养十余万大军也是时时捉襟见肘。咱们围困金陵城两年有余,钱粮也早已耗尽。兵疲将惰。极需要修整。”
曾国藩想到以前那些巡抚对他的种种恶劣态度,以及忠君的迂腐思想驱使,他现在早已经失去了当年在京城中做翰林的儒雅和仁慈。
如今已经彻底练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神色冰冷。
带着一脸的杀气说道:“入城之后,将与长毛有联系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属,不管妇女还是孩童,全都杀掉,一个不留。还有那伪天王府,你要派可信任之人入内。一定要将里面的宝物秘密带出来。至于怎么处理……你应该明白。”
曾国荃嘿嘿一笑。
“大哥,你放心好了。我让李臣典去办此事。只要是值钱的东西,我都让他搬出来,弄回老家去。咱们打了这么多年仗,也该享享清福了。”
曾国荃瞄了一眼曾国藩的脸色,见曾国藩没有异议。
他又说道:“弟兄们跟咱们出生入死,为的就是钱和女人,这攻破金陵城,这军纪我看也不用遵守了。我打算让弟兄们在城内纵掠三天。至于城里的人,我看受长毛影响极深,也没有留的必要了。”
曾国藩犹豫了一下。
他的良知早已经被阴狠所掩埋在心中。
也仅仅是一瞬间。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挥了挥手说道:“杀满城百万人,我曾国藩双手必然沾满鲜血。为了忠于朝廷,也不必管后世怎么看我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留下仇恨的种子,对朝廷,对我们都是祸患。”
曾国荃点了点头。
他又说道:“这几次轰炸城墙,万斤炸药根本不够用,我让水师提督彭玉麟派人在安庆再运十万斤炸药。即使这金陵城下全是夯土,我估摸着应该也能轰倒了。”
二人正在谈话的功夫。
金陵城内竟然罕见地又打了一发炮弹出来。
曾国荃不敢怠慢。
忙跟曾国藩辞别。
“大哥,我先去紫金山上炮兵阵地看一看。这长毛貌似剩下一口气,我看还不想咽。我这就用西洋大炮掐断他们的喉咙。”
曾国藩点了点头。
看着曾国荃夺门而去。
曾国荃刚出了辕门,就迎面遇上了曾国藩的亲信幕僚赵烈文。
赵烈文拱手问候道:“九帅这么急冲冲,莫非军情紧急?”
曾国荃‘嗯’了一声。
当即说道:“城里又打炮了,我看是虚张声势罢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烈文掀帘入内。
刚要跪下行礼。
却被曾国藩挡了回去。
“烈文,你私下里无人时,就不要跪我了。我召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赵烈文回以微笑。
而后顺着曾国藩的眼睛,看着墙上挂的坤舆大清地图。
赵烈文面目儒雅,身着素服,其为人孤傲而高洁。
他从来不喜欢曾国藩的滥杀无辜。
他看着曾国荃急冲冲离开。
他赶快躬身劝道:“恩师,金陵城虽然是长毛老巢,但是城内百万百姓是无辜之人。他们并不想为虎作伥,只是身不由己。金陵收复,也要纳入恩师的治下,恩师何不广撒鸿恩,以获百姓之心。”
曾国藩转过身来,忽然脸色阴沉的可怕。
“烈文,你跟随我多久了?我要效忠的是朝廷,收服民心有何用?你要劝我谋反吗?”
赵烈文闻言,赶快躬身侍立,不敢再多发一言。
就在此刻,帐外一人站在门口两米外问道:“曾帅,我彭玉麟来求见。”
曾国藩回了一句。
“进来吧。”
彭玉麟掀门而入。
彭玉麟字雪琴,也因此,他的亲兵都称呼他为雪帅。
因为一直掌管水师,数次击败太平军,现在已经被曾国藩提拔为水师提督兼兵部侍郎。
已经是堂堂一品大员。
他眉曲如弓,弯眉下一双小眼睛充满睿智。
彭玉麟体格宽大,踏地有声。
他刚刚来到。
曾国藩刚才的不快早已经抛之脑后。
因为胜券在握,拿下金陵城已是指日可待。
因此他今天特来劝说曾国藩做一件惊天大事。
彭玉麟见幕僚赵烈文还在。
他看了曾国藩一眼,并未开口。
曾国藩嘴角含笑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玉麟,有事你不妨照直说。”
彭玉麟有些犹豫。
想了一阵。
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曾帅,前一阵我给你找的一位小妾因为血崩惨死。我想着曾帅有痒疾,因此特找了一位刚刚成年的美少年来侍奉曾帅,他原本是唱戏的优伶。大人攻破了金陵城,剩下的东南太平军也不足为虑。曾帅也可适当听听小曲,消遣消遣。“
曾国藩脸现哀伤之色。
前几日他让怀孕的小妾钱氏回乡待产,可惜却血崩而死。
他虽然不说,但是也知道很有可能是家里嫉妒心极强的夫人欧阳氏所为。
但是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忍了。
他知道很多官员喜好男风,但是他并不好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