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第二次踏入吴府时,庭院里只剩三两个扫落叶的仆役。
毕竟昨日刚出了那档子事,如今吴府正门连雀儿都懒得落,过路人宁可绕半条街,也不愿沾这晦气。
她步入内室时,许娇娇正捧着药碗慢饮。
“今日身子可好些了?”苏欢声音放得轻,目光落向榻上的人。
许娇娇唇色泛着病气的苍白,勉强牵起笑靥:“有苏大夫在,总能好起来的。\"
苏欢颔首,指尖轻轻拂过袖摆。
许娇娇捏着帕子绞了绞,忽然压低声音,\"只是...吴郎都睡了一日一夜,眼瞅着中夕都过了大半,他再不醒...\"话音未落,眼圈先红了。
苏欢眉梢微不可察地一蹙,语气却依旧平稳:“他中的毒邪门,得慢慢清。你先放宽心,我这就去瞧瞧。”
许娇娇作势要掀被下床:“那我同苏大夫一起———”
苏欢抬手按住她的肩:“不必。你安心在此歇着,我去去就回。”
许娇娇抬眼望进她那双墨黑清亮、不起波澜的眸子,终是点了头:“有劳苏大夫挂心了。”
安抚下许娇娇,苏欢转身就往吴浩的院落去。
与昨日相比,守在院外的守卫少了大半,只剩一个吴家小厮蔫蔫地靠着廊柱。
小厮见了苏欢,像是捞着救命稻草,慌忙拱手:“苏大夫您可算来了!少爷都昏睡一日夜了,半点醒转的意思都没有,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欢抬了抬手,示意他退下。
小厮虽满心焦灼,却不敢违逆,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房门阖上,室内重归寂静。
她没急着上前诊脉,反倒在桌边坐了,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口。
良久,她才抬眼看向床上的人,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你爹明日午时问斩,你若再不醒,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搭在床沿的那只手猛地颤了一下。
苏欢仿佛未觉,继续淡淡道:“今儿可是月夕,满大街都在挂灯笼呢。可惜啊,本该团圆的日子,偏生要落得家破人亡……”
吴浩的眼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
此刻的街道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处处是月夕佳节的喧闹。
可苏府老宅却大门紧闭,苏府上下都笼在一层惶惶不安的气压下———在苏崇岳平安归来前,这阖家团圆的佳节,谁也无心赏这月色。
苏黛霜站在庭院中,望着皇宫方向的眼神几乎要淬出火来,双手绞着帕子,指节泛白:“今日本该是我苏家人在宫宴上露脸的日子……”
碧儿轻声劝慰:“小姐别忧心,楚公子不是说...\"
“都过去一整夜了!”苏黛霜咬着唇,语气里满是焦灼,“他那边连点动静都没有,若真是……”
话音未落,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小姐!楚公子派人送了信!”
苏黛霜心头一震,快步迎上去:“快拿来!”
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却让她紧绷的脊背陡然松垮下来。
楚箫说今夜月夕宫宴,他会寻机在圣上面前为苏崇岳求情,设法洗清冤屈。
攥着信纸,苏黛霜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落定几分。
无论如何,有楚箫肯出手,便还有一线生机。
“有楚箫帮忙,总归是有指望的。”
她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信纸上的字迹,可转念又蹙起眉,“只是楚箫如今无官无职,单凭他一人终究势单力薄……”
她突然扭头问碧儿:“对了,世子可答应了今晚去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