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抖落的这桩旧事,较往日零碎事端,牵扯之广已非寻常。
当年苏崇漓触怒天颜被贬是真,可他意外亡故,原不是圣上本心。
若查出真实的谋害内情……且想,天子一怒之下,定会下旨彻查到底!
那般天威,岂是他们能扛住的?
苏黛霜正心绪烦乱时,门外忽然传来丫鬟哭嚎。
“大小姐!快看看二少爷吧!\"
她猛地回头,见苏靖的贴身丫鬟哭着奔来,心瞬间一沉。
\"二少爷又怎么了?\"
小丫鬟\"扑通\"跪地,声音发颤:\"大小姐,二少爷从昨夜就高烧不退,水米不进,汤药怎么都喂不下。奴婢怕再烧下去,怕是……\"
苏黛霜心火骤起:\"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丫鬟瑟缩着抽泣:\"大小姐恕罪!奴婢瞧着府里如今这局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本就烦心,奴婢不敢打扰,只想着给二少爷擦身捂汗,或许能好转,谁知……\"
她声音渐低,泪珠子直掉,显然怕到了极点。
苏黛霜闭眼深吸,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得像要裂开。
是啊,短短时日,家中变故不断,上下人心惶惶,这时候谁还敢轻易报信?
怕是瞒不住了才不得不来!
她顾不上其他,提步就往外走:\"若二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
苏黛霜快步赶到苏靖寝居,推门而入。
\"弟弟?\"绕过屏风,见苏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
这些日子他昏迷不醒,人已瘦得脱了形,配着这脸色更显诡异。
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果然烫得灼人,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这么高的烧若不赶紧退,怕是要烧坏脑子!
\"弟弟?弟弟?\"她连唤几声,对方却像往日一样毫无反应。
\"把药拿来!\"
她吩咐着让人扶起苏靖,亲自喂药,却见他牙关咬得死紧,汤药从嘴角溢出来,浸湿了衣襟被褥,甚至溅到她裙衫上。
那片深色药渍落在衣料上,扎眼得很。
苏黛霜端碗的手微微发颤,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漫起。
短短几日,她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
丫鬟哭着求她:\"大小姐,救救二少爷吧!\"
她何尝不想救?这是她亲弟弟!
再说爹爹境况不明,靖儿已是家里唯一男丁。
就算平时嫌他蠢笨冲动,也不能眼睁睁看他送命———他要是有个闪失,她和娘亲以后的日子更没法过!
她望向门外,虽说正是金风送爽、阳光明媚的时节,院子里却落满了叶子,透着股说不出的萧索。
她咬牙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
苏府门前,值守的官兵持刀而立。
苏黛霜红着眼圈跑过来,修剪整齐的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钻心。
\"各位官爷,小女子有件事相求!\"她停下脚步屈膝行礼,神情凄切,\"舍弟重病,高烧一夜没退,急着请大夫。我知道苏府被封,各位不便通融,只求帮忙传句话给我堂妹,求她念在同是苏家人的情分,来救救舍弟!\"说完,她竟直挺挺跪了下去。
寂静中,苏黛霜尝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
她心里又气又恨!
从没想过,自己竟会给这样\"卑贱\"的人下跪!可她实在没别的法子,必须保住靖儿。
如今苏府被魏世子的人看着,外人进不来,只有苏欢……她做梦都没料到,绕了一圈还得求最讨厌的人!
几个官差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苏大小姐,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令弟病得不是时候。苏二小姐今天被吴公子挟持,险些丢了性命,眼下她自己都不知安不安全,哪还能来这儿?\"
苏黛霜猛地抬起头,掌心都掐出血了,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朝着地上倒去。
……
苏府里,苏欢刚处理完伤口,修长脖颈上的纱布格外显眼。
苏景熙盯着她,仍是一脸愧疚。
\"别多想,我既是你们姐姐,做这些本就应当。\"
苏欢说着,忽然想起件事,\"对了,最后那一箭,知道是谁射的吗?\"
苏景熙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当时人太多,我没看清,但肯定是世子的人,而且身手特别好!\"
苏欢若有所思:\"那找个机会,帮你约他见一面?\"
苏景熙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苏欢笑了笑,\"不管怎样,那人也算救了我,道声谢是应当的。\"
她偏过头,声线温和,\"等爹爹娘亲还有兄长的事解决了,我去问魏世子便是。\"
苏景逸愣了片刻,低声嘀咕:\"说起来,也快到时候了。\"